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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暄平日里就是个温柔的人，可此时他这样的眼神，第二愔却不想看到。
她明白他这是在逞强，因为他不希望别人为他担心，即使他此刻已然十分痛苦。
“世子，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我还是要来问一下你阿兄的情况。”
“我明白。”刘暄点点头，他忽然抬起眼看向第二愔：“你可以不要叫我世子么？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像云旗那样叫我佳璟……”
第二愔虽然不明白刘暄为何会突然这样说，却还是依言唤了一声：“佳璟。”
刘暄的眼眸亮了一瞬，他赶快垂下眼掩住那道光亮：“阿愔，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很多呢，你从不在人前竖起高墙，只要你想完成的事便会全力以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勇敢吧。”
第二愔也坐了下来，她的目光投向清辉遍洒的院中：“大概是我以前总是被人保护着，现在必须靠自己才能保护别人了。”
“阿愔有想保护的人吗？”
“很多啊，我的家人、朋友，还有……还有大王。”
“想保护的人越多所以越有勇气吗？”刘暄半靠在墙上，眼神看向虚无的半空：“我以前也一直被阿兄保护着，只有阿兄一人会待我好，可现在他死了……原来一个人死掉是那么容易的事。”
第二愔没有忘记这次来找刘暄的目的，她试探性的问道：“你的家人待你不好吗？”
刘暄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嗯，阿耶从来就不太理会我，毕竟他有还有其他儿子。这算不算造化弄人，现在他只剩下我这个庶子了。”
“那你的阿娘呢？”
“她并不喜欢我。”刘暄没有继续说下去。
第二愔有些疑惑，弘农王疏忽了这个小儿子她还尚能理解，可刘暄的母亲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啊，为何还会不喜？
“虽然我母亲成为了继王妃，可她之前毕竟是侧室出身，越受宠爱的侧室遭受的非议越多，当然也包括我这个儿子。在那个所谓的家里，没有人在意我，也没有人喜欢我，受人白眼不过是常事。”
刘暄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可第二愔也能从这浅淡的描述里听出他的艰辛。
越是高门大户的孩子，想要生存下来越是不易，连唯一可以庇护自己的母亲也不在乎他的话，那刘暄的日子都不能简单的用“辛苦”去定义。
第二愔想到了她的家人，她虽然只是一个养女，可王家上下都待她极好，从未让她受过半点委屈。
她和王家虽然没有骨血亲缘，可比起刘暄这样的，她和王家才更像是真正的亲人。
第二愔心中十分熨帖，也感到万分的庆幸。
“所以只有刘隆待你不错？”
“阿兄他待所有人都好，他和刘岂、刘宏不一样，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刘暄说得很真诚，他也很直白的表达对其他两个哥哥的不喜，也许在他心中，他的大哥二哥都不能算作是他的兄长。懒人听书 nren9.
“在我被欺负的时候，总是他来保护我。”刘暄想到往事，声音有些哽咽：“他从不嫌弃我身上脏，还细心地给我上药，他还会关心我是不是饿肚子，总是偷偷带好吃的给我……为什么这样的好人却要死，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刘隆是刘暄生命里的一道光，可这束光芒却陡然熄灭了。
“如果要将温暖收走，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我。”刘暄将头埋在臂弯里，抓着自己手臂的指节也用力得泛白。
“佳璟……”第二愔很想开口安慰他些什么，可她又清楚的知道任何安慰无济于事：“我也曾失去待我极好的兄长，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无常。”
“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最幸运的事不就是在我们认为不幸的时候有人能陪伴自己、帮助自己吗？哪怕只是为了他们，我们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第二愔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被人抱住了。
是刘暄从身后抱住了自己，他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第二愔却觉得自己就是他在湍急的水流遇到的一根稻草，紧紧地抓住才能活命。
“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刘暄的声音低低的，就像孩子的呜咽。
第二愔没有推开他，只过了一小会儿，她就被放开了：“抱歉，我失礼了。”
“无妨。”第二愔答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她刚走出几步，就听到刘暄说道：“刚才我与你说的那些都是实话，并没有因为事关阿兄而故意只说他的好。”
“嗯。”第二愔回头看了他一眼，刘暄的眸子在月色下隐隐发亮，她快步离开了这座让人莫名觉得悲伤的禅院。
第二愔走出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都说些什么了？”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第二愔都没发现，刘耿就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之下。
他隐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
第二愔大概重复了一下刘暄对她说的话：“他还说他并不是故意只说刘隆的好来着。”
“嗯。”刘耿点头：“不过还是要调查一番，如果刘隆并没有之前那些人身上的动机，那或许就意味着我们判断错了。”
大景寺在浴佛节当晚就出了人命案子的消息在第二天便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信众在一大早便赶来大景寺拜谒，似乎自己就是杀人凶手一般虔诚的向佛祖请罪。
因为发生了命案，大景寺原本是要关闭的，可刘耿却坚持要寺庙继续开放接待香客。
刘耿就这样端坐在大雄宝殿外头看着进出不断的香客，而站在他身旁的第二愔便仔细听着那些香客的请愿，希望能从中听出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可不断被摇响的签筒却总是打断她的注意力。
她的目光忍不住关注着那些被摇出签筒的签文，它们被香客带去解签，然后摇出的签文会单独放在另一个签筒里，等到够了一定的数量才会被僧人放回签筒。
第二愔灵光一闪，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想到了袁五家那些酒令筹。
她刚想回头对刘耿说什么，却感觉到人群中有一道不善的目光投向自己，那是一种危险的感觉，第二愔立马扫视了人群一圈，那目光却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