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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风并不大，即便是在空旷之地也不觉得凉爽。
等裴世昭带来的衙役挖开左氏的坟茔，天色已经沉了。
一口巨大的乌木棺材被抬出，衙役撬开密封的棺盖，一股浓烈的腐臭味便涌了出来。
杨家的人纷纷捂住口鼻，唯恐在众人面前失态。
衙役们已经在一旁空地打去了杂草，铺上席子，左氏的尸身一抬出便被放在草席之上。
第二愔打着火把跟在刘耿身侧，郑豫新则戴好了验尸用的布手套，等着刘耿的指示。
“验尸。”刘耿说罢，自己也举着灯笼凑了上去。
杨家诸人都没亲眼见过验尸这等事，而刘耿虽并未亲自触碰到尸体，可他这样毫无顾忌地验看，他们还是忍不住心惊。
刘耿却不管那么多，一边嘱咐郑豫新要验看何处，一边仔细地嗅闻夹在在腐臭味里的其他味道。
有一些药味，可尸臭味还是太重，具体是什么药刘耿也一时难以分辨。
尸体的脸颊、肚皮、胸前的肉都已经开始脱烂，全身膨胀，嘴唇外翻，口鼻内有恶臭汁液流出，蛆虫在腐肉里钻进爬出，头发也脱落了不少。
“剥掉浮皮。”刘耿吩咐道。
听到他这般淡然的语气说这话，众人都忍不住一抖，连裴世昭都忍不住别过脸去，可郑豫新、刘耿和第二愔三人却像是见了什么宝贝似的凑在一堆，无比认真的对着一具腐尸，或者说是一堆腐肉查看有无伤痕。
刘耿用余光瞥了第二愔一眼，见她毫无惧色，也并未露出嫌弃腐臭烂肉的神色，稍稍放了心。
他以前刚验尸的时候，遇到这种腐败程度的尸体，也做不到像她这样淡然，看来他这次还是真是找对了人，可以慢慢试着教她一些验尸的方法了。
“大王，此处有些疱疹，不像是腐败生出的水泡。”郑豫新突然说道。
刘耿听他这么说，才发现尸体的脖颈侧真的有些疱疹，而且是生前长出的疱疹。
左氏身材瘦小，尸身的肉呈黄白色，眼窝塌陷，腹部紧缩，看样子确实有疾。
却不知左氏生前是生了什么病，或许是因病生的疱疹？刘耿暗自记下这些疱疹的模样，决定等问清楚了左氏的病症再做判断。
“咦？”第二愔突然小声说道：“大王，人死后鼻骨这个位置是不是也会塌陷啊，属下看着左氏的鼻子怎么好像有些歪？”
鼻子？刘耿细细看去，还拿手比了比，确实有些歪：“摸摸她的鼻骨是否有伤。”
郑豫新依言按了按左氏的鼻梁，再到鼻头，皱了皱眉：“好像里面有东西。”
他这么一说，刘耿立马将灯笼凑近了，照向左氏的鼻腔：“拿小钳从鼻腔探入，看看里面是什么。”
郑豫新捏着特制的小钳子伸入左氏的鼻腔内，很快便碰到一个硬物，他钳住那点硬物，慢慢地将东西拔了出来。
“是铁钉！”第二愔的这一声，在场的所有人听见了，只是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尽相同。
裴世昭眼睛一亮，凑上来一看，见郑豫新手中确实有一枚长约两寸的铁钉，看来左氏的鼻子就是因为大力刺入铁钉而变了样。乾坤听书网 .
而铁钉细小，烧红了再刺入都不会渗出血来，若不是第二愔观察入微，旁人都不一定能发现。
他松了口气，对着一旁傻眼的杨氏族人说道：“左氏鼻腔内有铁钉刺入，左氏必是被人谋害而死！”
一旁的萧氏一脸惊愕地看着那枚钉子，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低声哭了起来：“究竟是何人竟如此害我家姑？”
裴世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谁是凶手，本官自会查明。”
左氏的尸体需要复验，便被放在棺材里直接抬回了京兆府。
杨家诸人本就各怀心思，一见左氏死因果然有蹊跷，这下更是像躲瘟神一样躲着萧氏，没一会儿人就都走远了。
空气里的腐臭味还未消散，萧氏还跪坐在原地，她的手压在身下，死死地抓着一把泥土。
“大娘子，我们回吧？”柯三春和冯璇珠还关押在京兆府，在她身边伺候的是一个年纪尚小的婢女，现在人都走了，他们独自待在这墓地里，那小丫头整个人都怕得不行。
“回？”萧氏却笑了一下，“是要回家了。”
她扶着婢女的手站起来，任由婢女将她衣裙上的泥土拍尽，然后说：“去萧府，我要见母亲。”
萧怡的母亲李薇是沛国公李承嗣的长女，李薇向来疼爱她这个女儿，现在杨文星还没回来，萧怡唯一能想到的助力就是她的母亲。
李薇也没想到自家女儿会大半夜地回来：“怡儿，今日不是你婆母出殡，怎的此时回家了？”
“阿娘……”萧怡一头扑进母亲的怀中：“救救女儿吧。”
李薇一惊，连忙拉着萧怡问道：“出何事了？”
“是婆母……她其实不是病死的。”
“你……”李薇的眉头一下皱起，她连忙拉住萧怡，死死地看着她：“难道是你做的？”
萧怡支吾着道：“怎么可能，我虽然不喜欢她，但也不至于行恶呀，她好歹也是阿郎的生母。”
李薇听她如此说才松了口气：“那为何道要母亲救你？”
萧怡把沈叶思状告自己的事说了说：“女儿是曾发过几句牢骚，阿娘也知晓我一向不喜我这个婆母，她又病了这么久，我就说几句她要是死了阿郎便可回京治丧这样的话来，也不知是哪个丫头听了去，当真做出了恶事。”
“你呀！”李薇知晓自己女儿就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现在要骂也不是时候：“左氏……当真是被人谋害的？”
萧怡点点头：“已经开棺验尸了，连恭王都来了，直接从尸体里取出一根铁钉来。阿娘，你可得帮帮我，不然女儿就是冤死了去！”
“这下便不好办了。”李薇愁得顾不上仪态了，直接来回打转：“你也知道你外公那个性子，怎会去开口替你说项！”
她低头看了脸上还带着泪痕的萧怡一眼，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母亲自会帮你说去。”
萧怡顿时喜笑颜开，可李薇仍旧肃着一张脸：“虽然我大晋有律，命妇不得被传唤到公堂接受询问，但此事已然惊动了恭王，说不定你马上就会被传唤，到时候你可要死死咬定你没有指使任何人做这件事，你可明白？”
萧怡的眼里闪过一道光：“女儿明白的……总之我没有授意过任何人，他们也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