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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晚，贾宏茂的奏折连同萧氏的口供就已经呈上了御案。
黄内监从小便伺候刘喣，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刘喣这般严肃的模样……不，是第二次，第一次便是五年前恭王出事的时候，那时还是绥王的刘喣不过十三岁，人却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黄内监不敢说话，只屏息候在一旁。
龙涎香的气味像天女的轻纱一样围绕在宣政殿内，它可以轻抚你的疲惫，也能在某些时刻勒紧你的脖子。
让人喘不过气来。
“拟。”刘喣的神情已经不像刚才那般凝重，可他的眼里还是没有笑意。
一旁的中书舍人立马拿起笔，逐字逐句按照刘喣所说草拟诏令：“革去京兆府尹裴世昭的职位，押送大理寺审查，逮捕沛国公之女李氏一同审问。由贾宏茂主审，御史中丞奉泽从旁监审，重点调查裴世昭是否有徇私枉法之过。”
刘喣又转头对黄内监说道：“你去宣旨，让贾宏茂和奉泽亲自去沛国公府中问话，只是问问，没有实据便不必纠缠。”
黄滨做了半辈子的内侍，对于主子的心思不说十成十的了解，也能懂个五分。
刘喣这话就是给沛国公留了脸面，也算是给他自己留了条后路。
有人想要沛国公倒台，看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风暴未到来之前一切都是平静而祥和的。
今日的沛国公府比往常要热闹些，中书令崔正一家正在沛国公府做客。
按理说萧怡出了事，李家更应该低调些才行，可两家之所以此时见面，主要还是为了崔云旗和李清芸的婚事。
自从自己的妹妹李薇被抓，李熙纯便只担忧一件事，若李家受到牵连，那他的女儿清芸也要跟着受苦。
他妻子早逝，身后只留下一儿一女，便是李清芸和李澄邈。他曾答应过亡妻要好生照顾一双儿女，现在只能保一个是一个。
李熙纯将此事告与父亲李承嗣，父子俩都是这个意思，将李清芸尽快嫁了，便不算是他李家人了，这样才不会受到牵连。
崔正和李熙纯是多年好友，最知他的心思，一收到他的请柬便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隔日便带着妻子徐氏和崔云旗去赴约。
徐氏已经被他提前知会过，对今天要商议的事已经有了准备，可崔云旗却什么都不知道。
崔云旗虽和李清芸李澄邈二人关系好，但却十分畏惧李承嗣和李熙纯，一听说自己也要去就一脸的不乐意，可是又耐不过自家阿娘的强悍做派，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崔云旗好歹也是有眼力见的，一到李家便觉出了不对劲。
先是李清芸的弟弟李澄邈那小子一直在对自己挤眉弄眼，还笑得一脸揶揄，而李清芸的表情却有些呆滞，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忧愁。
大概是在为她表姐的事担心吧？崔云旗如是想。乾坤听书网 .
两家人落了座，李清芸就坐在自己对面，可她却一眼都没有看自己。
崔云旗心中疑惑，可食案上渐渐摆满的佳肴瞬间就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任凭长辈们说什么，他都自动无视了。
“云旗，”徐氏唤了他一声，他却连头都没抬，徐氏深吸了一口气，再喊道：“崔云旗！”
崔云旗吓了一跳，刚放进嘴里的缠花云梦肉都给惊掉了，哐当一声砸进碗里。
徐氏抚了抚额，恨不得把自己儿子一头按进汤碗里。
“云旗，你与清芸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自是不用说的。”崔正为人温文尔雅，说话也极是好听，他连忙按住自己身旁的妻子，接着说道：“我与熙纯本就是同科出身，两家这么多年也算是知根知底了，这些事也不用瞒着你们小辈。”
崔正看了李熙纯一眼，继续说道：“我们已经商议过了，准备让你和清芸早日完婚。”
崔正话音未落，崔云旗便直接站了起来：“我不同意！”
这下连崔正都按不住徐氏了，她瞪着崔云旗：“你又说什么混账话呢！这本就是早定下的事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想胡混多久？！”
“是啊，都是你们定下的。”崔云旗怒极反笑：“现在也是，你们什么时候问过我了？”
“是我崔云旗娶妻，娶谁却要按你们的意愿！”
脾气好的崔正也冷下了脸：“休得胡言！你与清芸又不是蒙头盖脸的成亲，这会子你说不愿意？！”
“我早就说过我不愿意了，是你们根本就不当回事！”崔云旗的情绪十分激动，就像是要把多年的怨念一股脑的抒发出来：“我一直把清芸当自己妹妹，从来没想过要娶她。”
李清芸虽然早就明白崔云旗的心思，可听到他亲口说出这话，心里还是忍不住刺痛难当。
她强忍着眼泪，双手紧紧地捏住裙摆，恨不得捂着耳朵直接跑掉，可是她不能。
她可以被拒绝，但是不能失了李家的尊严。
李清芸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崔云旗：“云旗，这么多年来，我也没好好和你说过我的心思，可我相信你是知道的。我愿意嫁与你为妻，你可愿意娶我？”
崔云旗看着那张总是笑着对自己的脸，此刻带着泪意望过来，那双眸子里的情谊不加掩饰。
是啊，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他只是装作不知道，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她对自己的好。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啊……崔云旗动了动唇，慢慢吐出三个字：“不愿意。”
李清芸一直噙在眼中的泪应声而落，崔云旗直直地看着那滴坠落在几案上的眼泪，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那滴眼泪烫出了个洞来。
“你你你！”徐氏气极，恨不得抓起身边的东西就砸过去：“你这个逆子！父母之命你不听也得听！”
崔云旗没有看自己气急败坏的父母，眼神落向屋外某处，像在回忆着什么场景似的说道：“你们从来就是这样，自私又无情，云雀就是被你们硬生生扔出家门不管才死的，我是听了你们的命令，可结果呢？！是你们害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