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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事你应该能料想到，以杨相公雷厉风行的性格，一定会用尽一切手段得到左氏，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容忍左氏的理由，同样的，这也是左氏怨恨她自己孩子的理由。”
刘耿的声音像丝竹雅乐一般动听，却只让杨文星遍体生寒。
他缓缓地回过头看着那个面貌丑陋的老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是真的吗？”
曾荀抬起头，眼神淡漠地看着那张酷似杨执中的年轻面孔，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泛起了难以形容的光芒来：“大王所言句句属实。”
“杨执中强抢民女，我等一介草民连上告都无门，我曾强闯杨府要讨一个公道，却被杨执中命人打断了腿。”
“你母亲誓死不从，他便当着她的面划花了我的脸，威胁她如果不从下一刀便会要了我的命。”曾荀回忆起这些，似乎并不感到痛苦，亦或是太痛苦了，让他逼迫自己变得麻木。
“那是我第一次看你母亲流泪，可我看着她的眼神就知道，她的心是永远属于我的。”
“你母亲为了我的性命才活得生不如死，而我也要为了她好好的活下去，杨执中以为他是捏着我们彼此的命作为筹码，实际上我们的心都好好的保管在对方那里，这才是我们活下去的理由。”
曾荀看着杨文星笑了起来，脸上的疤痕因此而扭曲成一张破碎的网：“她从来都不是疯子，她是被杨执中逼疯的。现在好了，你杀了她，结束了这场孽缘。”
曾荀话音未落，突然像离弦之箭一般朝殿上的石柱撞了上去，没人能想到他的动作是如此快速决绝，直到鲜血迸出，众人才反应过来曾荀撞柱自杀了。
杨文星几步飞奔过去，抓着曾荀的肩颤抖着问道：“我是不是杨执中的儿子？”
曾荀看着他，慢慢地绽出一个微笑，像是看着他曾经挚爱的姑娘那般，最终没有给杨文星一个确切的答案。
杨文星忽然有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从心头涌上来，仿佛他这一生都是一场梦，一场被诅咒的梦。而此刻他看似醒来了，却又陷入了另一场诅咒里。
公堂上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动而慌乱，魏凌立马指挥衙役将曾荀的尸首带下去，而杨文星还呆呆地跪在原地，嘴唇轻轻地动着，似乎是在呢喃什么。
第二愔耳力好，她听见了杨文星一直在说的是：“我到底是谁？”
“你当然是杨执中的儿子。”第二愔忍不住说道：“不然左氏不会如此怨恨你。”
杨文星听了这句话，似松了口气般跪倒在地上：“是呢，我们兄妹俩的存在都是她的耻辱。”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杨文星要的就是这样一个答案，似乎这样他便能知道，即便是诅咒，也只是一场梦而已。
“以你母亲的性格，是不会做出对不起杨相公的事的，是杨相公太执着，明知她心里的人不是自己，便要将人强留在自己身边，即使自己死了，也要让圣上下旨送你母亲去道观。”
第二愔心中似乎堵着一口闷气：“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子，你不该……”
你不该怪她。她原本想这么说，可她说不出口。
父母的孽债与孩子无关，左氏不应该把痛苦和怨恨发泄到孩子身上，孩子的痛苦会让一个母亲的痛苦加倍，久而久之，这样的痛苦反而变成了活下去的目的。
可孩子终究是无辜的。绝世唐门 .jueshitangn.info
“放下怨恨吧。”第二愔最终只说了这句话。
案子结束了，可所有人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萧怡在被带下去之前问了刘耿最后一个问题：“妾身的家人……”
“这是另一个案子，与我无关。”刘耿一如往常的冷静克制，可不知为何，他又接着说了一句：“他们会没事的。”
萧怡听到这句话，就像真的见到了自己平安无事的家人们站在自己眼前一样，她笑了一下，带着一种轻松的愉悦神情，像一个追逐着太阳的小女孩，坚定地跟上了走在前面的杨文星。
这一场奇怪的败局，没有人是彻底的恶人，可所有人都是失败者。
第二愔很迫切的想透口气，离开这个还萦绕着血腥和眼泪的公堂，她走出维辟司，意外地见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刘暄。
他脸色苍白，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看上去仿佛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刘暄，”第二愔走过去，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你怎么在这里？”
刘暄抬起眼看着第二愔，原本空洞的双眼渐渐恢复了神采：“这么有名的案子，我自然也好奇。”
“如此。”第二愔打量着刘暄，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刘暄笑了一下，笑意却未达眼底：“可能是太热了，又站得久了，缓一缓就好。”
第二愔看他身边一个下人护卫都没有，有些担心地说道：“要不你先进去休息一下？”
“还是不了，”刘暄似乎并不想靠近公堂：“我这就回去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第二愔几乎是脱口而出。
刘暄有一瞬间的惊讶，眼中迸出的惊喜不加掩饰：“可以吗？”
第二愔想了想，颔首道：“大王身边有人，今天也不到我当值。”
“那便太好了。”刘暄似乎把之前心中那点不愉快全都赶走了，他走在第二愔身侧，恨不得开心地跳起来。
第二愔似乎也被他愉悦的心情感染到，之前心中的沉重和阴郁也驱散了一些。
“这是一场悲剧。”刘暄有些感慨：“这样的悲剧只有死亡才能迎来终结。”
第二愔不太同意他的话，可又无从辩驳，也许从某一环开始改变一点的话，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么糟糕的地步。
“不过杨文星还是幸运的，”刘暄转头看向第二愔：“他一生都在挣扎，好在他还有萧怡。”
“那应该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光亮吧。”刘暄抬头看了看天空，夏日的风拂过他的脸颊，像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吻：“能和这道光一起死，他应该也死而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