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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樊霄昙拾起纸条，尽量从容地看着刘耿问道：“这是何物？”
“你自己写的东西你不知道吗？”刘耿的表情非常平静，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埋怨，甚至连失望都没有。
樊霄昙看着他那死水一般的表情，就像面对着一具没有丝毫生命力的尸体，不，如果是尸体，他还会露出探究疑惑的神色，他还会看得更认真些。
她在刘耿眼里连一具尸体都比不上。
樊霄昙真想撕碎他那张脸，可瞬间的愤怒过后，她反而觉得有些想笑。
是啊，她自己本来不就是一汪死水么？
“你说的什么，我完全听不明白。”樊霄昙轻抿了一口茶，她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味道刚好，浓郁的香气充斥鼻尖，让她的心绪很快就平静下来。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并且比你心中所想的知道得更多。”刘耿的语气很平和，可在樊霄昙听来却像琴弦猛然断裂一般，让她的心振了一下。
她强装着镇定，轻轻将茶盏放下，杯中茶水一动未动。
樊霄昙自以为已经掌握了刘耿足够多的资料，他在受伤中毒后嗅觉变得比以前灵敏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
可一个人的嗅觉能灵敏到什么程度呢？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能分辨出花鸟鱼虫的气味，能分辨出不同人身上的气味，还是……
樊霄昙心里一惊，她看着刘耿的神情有了些许变化，她笑了一下：“大王的鼻子果然灵敏，这纸条并非我所写，我不过也就触碰过一次，大王也能从中闻到我的气味，真是不简单啊。”
刘耿心知她这是在套自己的话，索性就直接明说了：“不错，你接触过的东西，去过的地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我只要一闻就知道，所以你往后要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在我面前，只要我想知道，任何人都没有秘密。”刘耿的声音很轻，却让樊霄昙有一种寒意直蹿上脊梁的感觉。
她尽力掩藏着眼中的恐惧，低下头看向正在沸腾的茶水：“你知道你告诉我这些意味着什么吗？你就不怕我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
“你尽可以去说。”刘耿早料到她会怎么回答，一脸从容地靠在椅背上：“我知道你是太后的人，你可以告诉她我有这个本事，可是……你怎么证明呢？”
樊霄昙顽强维持着的那点笑意彻底没了，她的眼睛圆圆地瞪着，好像在出神地盯着什么奇异的景象。
是啊，她没有办法证明。现在世人都知道恭王嗅觉灵敏，她再去说，别人也不会感到惊异了。
即便他的嗅觉真的如他所说那样，敏锐到这种地步，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是说说就能让别人相信的。
何况樊霄昙也不能确定刘耿说的是不是实话，他那么爽快就认了，反而值得怀疑。
不过无论如何，她的事都瞒不下去了：“不错，那晚是我命人将第二愔引到永阳坊去的，不过我跟那帮怪人没有一点关系，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我只是想让她错过遴选而已，并不想要她的命。”
“就算你想，你也不敢。”刘耿目光阴冷地盯着樊霄昙：“太后不会放过你的，包括你的整个家族。”小说娃 .xiaoshuowa.
樊霄昙紧咬着下唇，是啊，她樊家是上都名门贵族，可是在真正的掌权人手里，也不过是随手可以捏死的蚂蚁而已。
可蚂蚁也能一点点蚕食掉大象，只要找到大象最柔软的一点皮肤，狠狠地咬上一口，她就能钻进去。
就算不能吃掉整只大象，也可以和它成为一体。
第二愔在桌下紧握的拳头慢慢地松开：“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那支发钗的事么。”
刘耿的眼睛亮了一瞬，的确，他并不是来跟樊霄昙兴师问罪的，这件事他虽然知道，可没有证据，除非将自己的秘密也暴露出去。
他们两个其实都没有真正抓到对方的把柄，可事关第二愔，只要有一点机会，他都要抓住问个明白。
“你从哪里得到那支发钗的？”刘耿直接问道。
樊霄昙看他的表情终于用了些松动，倒是把主导权握在自己手里了：“我不会告诉你的，正如我不能把第二愔怎么样，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你知道的，我是太后的人。”
刘耿知道她定不会轻易开口：“什么条件？”
“你亲自去太后面前说，你愿意娶我，我就告诉你答案。”樊霄昙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刘耿，想从那些几不可察的变化中看到一点他的心思。
刘耿就是她和太后的赌约，也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早。
“只需要说我愿意娶你？”刘耿听到这话一点也不惊讶，反而微微弯起唇角笑了一下：“可以啊。”
还没等樊霄昙反应过来，刘耿就接着说：“只是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娶。”
刘耿叉着手，一派优雅地姿态，整个人在晨曦的日光里像一尊玉人一般，那张原本只会让人喜爱心悸的脸，此时在樊霄昙眼中却是天底下最可恶的一张脸。
他这已然是赤裸裸的羞辱，可樊霄昙从小到大在那个家里从不缺旁人的羞辱，她怒极反笑：“既然恭王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至于这支钗子我怎么得到的，我也不能白白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会用一件等价的事来和你交换。”
刘耿微微蹙起眉头，思索了片刻之后，便点头算是答应了。
樊霄昙站起来，轻轻整理了一下裙摆，又恢复了平日那般娇俏温婉的世家贵女模样。
“看大王你并无大碍的样子，我也就放心了。”樊霄昙似乎很喜欢看刘耿那种吃瘪又无可奈何地焦躁表情，可这样的表情，也是为了别人才在她面前流露的。
樊霄昙只觉得一股无力感弥漫全身，她忽然觉得累极了，她很想就这么蹲在地上抱紧自己，可是她不能。
“我还会来叨扰大王的，不过也不能来烦你多久了。”樊霄昙笑得眼睛弯弯，正是为了遮住自己丝毫没有一点笑意的眼瞳：“你不娶我，过完这个年，我就会成为宜阳公主的媵女到吐谷浑和亲。”
刘耿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之前那种敌对的寒意渐渐散去了：“这便是她庇佑你和你弟弟的条件吧？”
樊霄昙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笑了一下，恢复了之前那般随和的语气，但似乎她说出每一个字都要花异常多的力气：“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是没有根的岛，永远到不了岸，便只能被风蚀沉没……苦海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