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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是这一切事情的主导者，他联合了县衙里以靳元枫为首的一干衙役们，先用敲诈勒索这种方式拖县令下水，毕竟私自采矿这种事最需要在前面打掩护的就是官府。
县令得了好处，自然想要更多，在靳元枫和族长的威逼利诱下，吃了鼩鼱的血珠，成为他们的傀儡。
等血珠的时效发作，县令各个自杀而死，钱当然全部进了他们的口袋，还能传出“闹鬼县衙”这么一个谣言来，让人越发不敢接近应县。
整个应县都笼罩在一种恐怖的氛围之下，霓云山会有鬼怪这种事也不足为奇了。
将鬼故事传开，没人敢进山，自然不会发现山中有人正在偷偷采矿这种事情。
“不过有一点我不太明白，这霓云山有鬼怪的事情六十年前就传闻，那时的族长还因此立了个阵，从此便没人敢进山了。可这幻妖草种植时间不超过五年，所以这次换锁才有人中了毒，加深了人们对霓云山的恐惧，也算是多了一道屏障。”
第二愔一边用手指在几案上写写画画，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说明这矿是近几年才发现开采的，那六十年的事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目的也是一样的。”刘耿放下书本，对第二愔说道：“想必六十年前那位村民进山，无意中发现了金矿的事情，他将事情告诉了当时的族长，族长也不想让这件事被别人知道，所以就说霓云山有鬼怪，也是为了阻止人进去发现金矿的秘密。”
“不同的是，那位族长并没有因为贪欲而私挖金矿，而是守住了这个秘密……有钱财的地方就有永远吃不饱的豺狼，人心难测，即便将这事上告官府，应县百姓也不会有平静日子可过了，为了他的族人，或许也是为了守住属于族人的宝藏，所以他干脆说了个谎，将所有人拦在了霓云山外。”
第二愔有些感叹，同样是人，因为欲望和私心不同，就会在同一件事情上造成不同的结局。
如果不是和志文对金矿有贪念，现在的应县应当也如这六十年一样平静祥和。
翌日第二愔就作为主审开堂审理了这个案子，一干劳工、衙役认罪倒是简单，可有几个关键的问题还是只能从和志文嘴里问到。
和刘耿想的一样，和志文对自己所做的事供认不讳，包括种下幻妖草、买卖雇佣劳工私采金矿、下毒谋杀三任县令，姚三的死和陈二虎中毒发疯的事，包括之后的放火和刺杀的事他都认了。
“你若是整件事的主谋，你知道要承担怎样的责罚么？不止是你自己，你的家人、族人也会因为你而入罪。”第二愔是女子，原本以为她在公堂上审案气势会弱一些，没想到她的表现倒是十分沉着。
唯一的不同就是她的声音轻柔缓和，带着一种劝人向善的意味。
“你决心赴死，可想过被你连累之人？”第二愔继续说道。
和志文跪在堂下一言不发，他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的手指在轻轻发颤，两肩下压，整个身子都躬得很厉害，似乎想把自己缩成一团。
他在防御，他在用身体克制自己说出真相，因为第二愔的话显然戳到了他唯一的软肋。
“从犯和主犯量刑的区别可是很大的。你只需实话实说，本司史可以为你向司正求情，向陛下求情，至少你的家人可以保全……”第二愔故意拖长尾音，散发出一种她十分惋惜的情绪。
和志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可马上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连语调都未变：“都是某一人策划，一人所为。”懒人听书 nren9.
第二愔有些丧气，不过她倒是可以肯定他背后之人绝不是一般人，能找到幻妖草这种东西，用鼩鼱培养血珠，本来就是很匪夷所思的事，他一个族长绝对做不到。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他恐惧至斯呢？
第二愔脑中唯一盘旋的字眼便是“权势”，只有有权势傍身，才敢无法无天。
可大晋权贵之人这么多，就只算皇族之人也有百人了，再加上外戚、郡公、国公还有朝中大臣们……如果她是和志文的话，只怕也不敢说，他的亲眷并不知情，杖责流放好歹也能保住性命。
可他要是交代了事实，家人的性命就不一定保得住了。
现在不能强攻，至少在她手中有筹码之前和志文一定不会松口。
“既如此，本司史还是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赵琚在公堂角落里看着第二愔的背影，竟然觉得这样的她和刘耿有几分相似。
“你是如何知道霓云山中有金矿的？”
这个问题很关键，上一任族长既然做了这种决定，那就一定会保守这个秘密，即便和志文以身试胆进过山，也不一定就能发现金矿的所在。
知道是谁告诉他的，至少能对背后之人推断一二。
“是洪县令告诉我的。”和志文这个问题倒是回答得痛快，他双手平方在膝头，头也微微抬起，看样子并不避讳这个问题：“洪县令在任时，有一晚他便和靳元枫一起来找我，告诉了山中有金矿这件事。”
“本来我还不太相信，他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可后来他俩人带我去看了，我才确认山中果然有金矿。”
和志文陷入回忆，似乎回到了他第一次看见那些细碎的金块在月光下发着耀眼光芒的场景，他还捡了其中一小块，虽然非常小，但确实是真的……黄金。
青白色月光下的金子，那颜色似乎让他陷入了一种魔咒里无法自拔，他的全身心都在告诉自己他想要这些金子，想拥有这些无上的财富，好像那样他就拥有了世间的一切。
理智在那一刻全被他抛弃了，等到他觉得此事太过危险的时候，他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他只能守着越来越多的金子，为了藏住它们，还将它们铸造成一尊佛像。
自以为拥有，却还是只能将它包裹上一层灰泥供奉仰望。
“至于洪县令如何得知，我就不知道了。”和志文的语调里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似乎他直到此时此刻才明白自己始终是别人的棋子，他做得再多，也终将一无所有。
不是他得到了这些金子，而是这些金子吞噬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