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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沉一身鲜艳明媚的红衣，在只穿了一身白色内袍的第二愔面前，衬得她越发萧瑟凋零。
他们两靠得极近，像两朵依偎在一起的曼珠沙华和曼陀罗华。
他们像这幽冥世界里彼此唯一的依靠。
夜风也似乎叹了一口气，将雾气吹开了一点。
唱沉戴着手套的右手在微微颤抖，他有些无奈，可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
当他知道第二愔身中蛊毒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里就总是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要来这里看她一眼，可这种感觉在见到第二愔时更为强烈了。
他不想让这个人就这么死掉，这种强烈的感觉几乎剥夺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把这种感觉归结为身体里的蛊王在作怪。
毕竟第二愔身体里有两只厉害的蛊虫，对于他体内的蛊王来说，这本身就具有十分强烈的吸引力。
这两只蛊虫还没有分出高下，第二愔其实并不能算谁的宿主，所以他的蛊王躁动了。
“所以是它要我救你咯？”唱沉还是蹲在第二愔身边自言自语。
半晌过后，唱沉才趺坐在地，解开了第二愔的衣襟，露出了她左肩的皮肤。
唱沉的眼神毫无波澜，他除下右手的手套，想直接用尖利的指甲划开第二愔的皮肤。
快要触碰到第二愔的时候，他才停下了动作，唱沉歪着脑袋想了想，才想到了什么似的拿出腰间的短刀。
唱沉用短刀划开了第二愔心口位置以上的皮肤，然后又划开了自己的手指，黑色的血珠从唱沉的指尖冒出来，他没有把血珠滴进第二愔的伤口内，只是在伤口边缘画了一圈。
被他血液沾染到的皮肤很快泛起一层黑气，第二愔没有什么反应，但她的身体开始微微的颤动起来。
只片刻后，第二愔的伤口处就钻出两只蛊虫来。
唱沉眼睛一亮，立马将划破的指尖凑上前，那两只蛊虫就像受到莫大的吸引一般，一齐跃上唱沉的指尖。
这两只蛊虫仿佛变成了两只听话的幼犬似的依偎在唱沉的指尖，它们一会儿缠绕在一起，一会儿又各自游走，不知是在互相打闹嬉戏还是在竞争撕咬。
唱沉注视着自己发黑的尖利指甲，缓慢地旋转食指，他看着缠绕在自己指甲上的两只蛊虫，长睫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一会儿，那两只蛊虫就都不动了，像两枚戒指绕在唱沉的指节上。
唱沉用拇指尖利的指甲竖着划破了食指的第一指节到第三指节，那两只蛊虫就被破开的伤口吸了进去。
唱沉的手抖了抖，不知为何，他的表情竟然在刹那间有一丝悲伤。
或许只是错觉，唱沉又用拇指指腹摸了摸食指上刚刚被自己划开的伤口，那道伤口便迅速结了痂，就像他一如既往容易治愈的身体。
唱沉低语道：“对你来说，聊胜于无吧。”
不知道这句话他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他身体那只所谓的蛊王说的，或许二者都是吧。
唱沉将两只蛊虫吸收进自己身体，就跟没事人一样身体一丝反应也没有。
他看了一眼第二愔那还在流血的伤口，不知是因为盯着鲜血的颜色看久了还是其他原因，他的眼睛隐隐有些发红。
他重新戴上手套，伸出手指挑了第二愔的一缕发丝在指尖摩挲着，白色手套上的一缕黑发，就像自己刚才割开的伤口。
一涌出这个想法，唱沉便松了手，不再继续把玩第二愔的头发。
他将第二愔的衣襟整理好，好像是在犹豫是不是要立即把第二愔送回去。乾坤听书网 .
“看来他们反应的速度比我想象中快。”他将原本半抱起来的第二愔重新放回了地上：“下次再来找你玩。”
话音一落，唱沉便消失在了蔚山的黑幕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人在那儿！”年承安的声音从山路那边传来，他带着寻找的人马立即来到第二愔身边，“九郎，第二愔在这！”
刘耿白着一张脸，散落的额发垂在耳际，看上去格外狼狈。
他一眼便看到了躺在草地上的白衣女子，差点就从轮椅里扑了出去。
“阿愔！”刘耿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没有立即触碰她，先是上下看了看第二愔的情况，确定她只是胸口多了一道伤口，人还在呼吸，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那一刻，他远远地看着她，还以为她再也不会醒来了。
“奇了怪了。”甄冼上前先替第二愔把了脉，陡然一惊：“她体内的蛊虫没了。”
“师父……也就是说……”王令羽忙不迭地跟上来询问。
“她捡回了一条小命。”
第二愔睡了一天，在第二天天快黑的时候才醒过来。
房间很温暖，胸口有些痛。
她微微抬起头来，看见了刘耿。
他就坐在自己的床榻边，右手抵在扶手上支撑着自己的头颅，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第二愔此刻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股温暖包裹着，那是刘耿的手一直握着自己的手。
看到这副情景，她的心慌了一瞬，同时手也忍不住动了一下。
这一动便惊醒了刘耿，刘耿几乎是在第二愔动的那一瞬间就醒过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都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刘耿先笑了起来，他弯起唇角，笑容逐渐扩大，直到露出青白色贝壳一般的牙齿。
第二愔是第一次看到刘耿这样生动鲜明的笑容。
她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的手紧握在一起，暮光从窗户中射进一缕暖橙色的光来，柔和的光晕勾勒出两人相互交叠在一起的轮廓，美好得使一切都在泛光。
刘耿没有问第二愔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不过第二愔其实有一道模糊的记忆，就是那红色的衣袂，和鬼魅一般飘忽无踪的身影。
她似乎看见了，又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见。
甄冼说自己是命好，遇上蛊王了。
蛊王……真的是他？
唱沉又为什么要救自己？
第二愔在这件事上保持了沉默。
四月过去，五月的暑气接踵而来。
槐花开了满山，空气中都是甜腻的香气。
有什么事已经过去了，有什么事又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