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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世上有很多事是无法预料的。”刘耿只说了这句话，就没有再接着说下去了。
第二愔也没有再开口发问，或许她已经明白了什么，又或许她此刻已经不在意了。
她在这一刻突然有些彷徨，现在他们要再去见到另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却是一个身背四条人命的杀人凶手。
她忽然想到大景寺那些拥有万千法相的神明，他们千变万化，包含了众生百态，可哪一副才是他们真正的面孔。
嗔怒喜怖七情六欲，连菩萨也要抵抗心中之魔，那人呢？
解卓逸背对着他们躺在牢房那勉强算是床的地方，几缕光线从高处的窗户中撒落，却半点没有照到解卓逸身上。
光线在他周围以点为线，连成了一个圈，仿佛是一个阻挡邪魔的结界。
“解卓逸，我是来还你玉佩的。”第二愔的声音从牢房的通道中传来，明明是很轻的一句话，却因为石壁的回音而显得格外悠远空旷。
仿佛是梦中的声音。
一直不为所动的解卓逸在听到第二愔那句话的时候终于动了一下。
他睁开眼睛，隐在黑暗中的脸看不清任何情绪。
解卓逸轻轻地吁出口气，然后坐了起来，还整理了一下鬓发和衣襟，才转过身来面对两人。
他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在看到第二愔手上那已经合成一块完成玉佩的两半玉佩时，还是忍不住默默地闭上了眼。
“你的不在场证据已经破了。”刘耿开口说道：“让你的弟弟假装成你，双生子，还真是妙局。”
“我那个傻弟弟大概什么都说了吧？”这是解卓逸被押到县衙以后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有些沙哑。
“这不过是我与我兄弟的一个游戏而已，我弟弟身体不好，当然了，脑子也不太好使。”解卓逸继续说道：“即便我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你们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杀了人呢？”
“我今天过来不是来向你解释案情经过的。”刘耿的声音似乎比牢房的石壁还硬：“解卓远知不知情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总之都是同谋共犯，既然人已经被抓到，那就一个都跑不掉。”
解卓逸眼神变得阴鸷冷厉：“我确实利用了解卓远，这也算是他唯一能帮上我忙的地方了，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一向乖觉得很。”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弟弟对你做了什么、去了什么地方毫不知情？”刘耿的面孔在光线间半隐半现，让人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表情。
“我只关心你有没有证据证明我是凶手。”解卓逸的声音显得格外冷漠。
“既然你弟弟不知情，那县衙发生命案那天他怎么敢回县衙，他就不怕你也在场，你俩就穿帮了吗？”
“因为那日我身体不适，服了药便早早入睡，他知道我是不会醒来回到县衙的，但出了这样大的事我不再又不妥，所以他就去了。”解卓逸回答得十分坦然。
第二愔咬了咬牙，忍不住出声说道：“你这样利用你的亲弟弟，你就不觉得……”懒人听书 nren9.
“愧疚？”解卓逸抢先回答了她：“不安？还是我太无情？”
解卓逸的语调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有一个羸弱的双生子弟弟，让他好好的活着我就已经够辛苦了。我讨厌无用之人，可就因为是兄弟，所以我无论到哪都得带着他、照顾他，你知不知道我也很累啊？”
第二愔看着解卓逸那样子，不知该痛骂他还是该怜悯他。在他的心中所有事似乎都只有最差的一面，即便是至亲他也觉得是负累，这样的人眼中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的？
“你这些话可以留到公堂上向你的弟弟亲自说。”刘耿的声音毫无波澜：“尽情发泄你的不满，以及你杀人的理由。”
说完这句话刘耿便示意第二愔推他出去，解卓逸看着这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又拢了拢衣襟，他似乎觉得这牢狱在夏天也十分阴冷。
他重新躺回床上，看着那扇小小的窗户，咧开嘴笑了一下。
“看来那解卓远真的不知情？”第二愔这语气似乎是在替解卓远高兴。
“不一定，若早就密谋此事，完全可以提前串供。”
“可是我们也看到解卓逸那态度了，那是他亲弟弟，他都这样无情……”
“任何人都可以伪装的，态度、情绪包括感情，正是因为解卓逸与解卓远的供述毫无纰漏，给我们看到的就是一个黑心的哥哥利用善良的弟弟，可我说过几次了，越是浮于表面的，越不能相信。”
第二愔抿了抿唇，她有些想反驳，理智却告诉她刘耿说的是对的。
她似乎对解卓远的遭遇有一些同情，或者他的情况和性格让第二愔产生了一份……舐犊之情？
“是属下失职，这次……属下确实不够冷静。”第二愔说罢还规规矩矩地向刘耿行了一礼。
她这样一本正经的，刘耿反倒不习惯了：“我又没说你什么……”
“是属下自己觉得，做得不够好。”
“人都是复杂的，容易受各种各样的外界因素自我因素而影响情绪，甚至是决定，这都很正常。”刘耿一向不在公事上投入私人情感，可对第二愔就是做不到，这也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不必忧虑，待升堂过审之后，好人还是好人，坏人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刘耿倒是信心十足的样子，可第二愔还是觉得不安，因为有很多疑问还是未解。
“过堂的事还是你来吧。”第二愔踌躇道。
“可你是司史，案子是你接的，本该就由你审理上报。”刘耿看第二愔一脸悲壮的表情，笑道：“我会将剩下的资料都给你梳理一遍，你可以做得很好，我相信。”
第二愔望着刘耿，他面庞冷峻，棱角分明，剑眉星目，可那双眼里的温柔却像月光一样皎洁，从不刺目，却又足以让人抵御黑暗。
第二愔忍不住拉住刘耿的手，像个需要鼓励的学生：“嗯，我会尽力的。”
这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可下一秒她又皮了：“反正有你在嘛，如果我实在挡不住，就说我肚子疼头晕风寒说不出话然后就让你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