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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一个侍卫就算突然死在洪顺面前，这个什么事都经历过了的老人大概也不会因此就停下脚步吧。
郑豫新悲哀却又理智的如是想。
“兄长的陵寝在何处？”刘耿突然说道：“我想先去兄长的陵寝。”
“如此。”洪顺知道刘耿和孝宗皇帝关系亲密，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也不奇怪，反正也是顺路的事：“就在前头。”
掌灯的两个宫人走在最前面，为这黑暗得仿佛没有边际的皇家坟陵带来了一丝光明。
可黑暗永远是在前头的，没有光明能赶到黑暗的前面去。
“这里便是孝宗皇帝的帝陵。”孝宗皇帝的帝陵是没有封的，因为王舒窈尚在，她百年之后是要和孝宗合葬在此处的。
“可以进去看看么？”刘耿状似无意地问着，那眼神却带着恳切的期盼。
洪顺向四周望了几眼，才低声答道：“本来是不行的，但大王的话，想必先帝也会谅解。”
大门由两名侍卫合力才能推开，门里就是宽阔的甬道，在甬道的两侧点燃灯盏，原本黑暗的墓室便犹如厅堂一般敞亮。
孝宗的后宫人并不多，侧室也没有几个，走几步就可以看到主室。
孝宗的石椁就放在正中，汉白玉的石椁上雕刻着繁杂的图案，有仙界瑞兽，也有冥界神魔。
石椁正面上直接雕刻着谥号，牌位和画像都是供奉在祈先殿和太庙中的。
“应天兴国弘德宽温仁圣睿敏昭定隆道显功孝文皇帝。”刘耿默默地念着雕刻在石椁上的谥号，心中百味杂陈。
人死之后，所有的溢美之词都会加诸于一身，可又有多少人记得这彰显功德华丽辞藻背后的那个人，是否真的需要这些呢？
“他大概会觉得很重吧。”刘耿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洪顺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他现在真的非常急切地想到敬宗陵寝那边看看，所以没听清刘耿在说什么，可他又不能催促此刻正在真诚拜谒的刘耿快点。
“没什么。”刘耿无谓地笑了笑，犹豫着伸出手，最终还是把手掌整个贴到了石椁上。
他这次来虽然是为了别的事，可看一看自己的兄长，也算了了自己一桩心愿。
石壁寒凉，可触到掌心却有余温：“抱歉，阿兄……没能见你最后一面，你一定很不高兴吧。”
“你希望我远离朝堂，可如今我又回来了。这算不算是违背了你的心意呢？”
“陛下又将戒指赐给了我，如同当年你将它给我一样。无论如何，我都会尽我所能，守护陛下、守护大晋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阿兄，你先走，我们最终还是会相遇的。”
刘耿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不走，他收回手，掌心交叠而握，似乎是想留存那一丝温度。
“走吧。”
“是。”郑豫新一边维持着最平和的表情，心里一边在求漫天神佛保佑，不对，此刻应该求孝宗皇帝陛下保佑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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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敬宗陵墓大家的心都越发忐忑起来，就连一贯老成的洪顺都加快了脚步，他现在已经可以很肯定那边有人了！
一道白影从侧边闪过，洪顺厉声问道：“什么人？！胆敢也闯皇陵？”
郑豫新默默地闭上了眼，刘耿倒是突然松了口气的样子。
“是本宫。”那道白影现身出来，还没走到灯火前，洪顺就已经听出了她的声音：“参加永嘉大长公主。”
“姑母。”刘耿也被躬身行礼。
“起吧。”永嘉大长公主是敬宗还在世的唯一一个妹妹，她是刘耿的姑母，也就是刘喣的姑祖母，算是嫡系皇族中辈分最大的一位了。
她如今已是双鬓皆白，衣着也十分朴素，她自从十七年前就自请前来守陵，这十七年来就从没出去过。
刘耿对她还有印象，当年她的驸马亡故之后，她便一直未再嫁，时常还能在宫中见到她。
“大长公主怎的这大半夜的在这里？”洪顺虽是躬身发问，余光却仍然在四下逡巡，他耳力不错，可现在……好像真的没什么动静了。
“本宫睡不着，突然想念兄长，便来此找他说说话。”大长公主威仪盛盛，一副“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姿态”。
她从前封号靖武，从这个封号就应该知道她是个什么脾性的女子。
当年敬宗皇帝他们都还是一干皇子皇女的时候，大长公主就以马上英武之姿在上都出了名，多少皇族子弟的骑射都不如她。
如今虽然只是一身白衣，毫无钗环之饰地站在这里，那挺拔的姿态仍旧不输从前。
“原来是这样。”洪顺一向是拿这个大长公主没办法，当年敬宗都对她这个妹妹没办法，他一个做奴婢的还能怎样？
“诃利，你也来瞧你父亲？”大长公主移开了目光，看向自己这个最年幼的侄儿。
“是。”刘耿恭敬地答道，大长公主绝对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她很有可能还帮了第二愔他们一把。
“来瞧瞧也好，活着的时候不能好好见一面，不能好好说上几句话，如今人去了，倒是什么都可以说了。”
大长公主像是在和刘耿说话，也像是在自言自语：“本宫喜欢这里，就是因为想说什么都可以对他们说，对父亲说，对母亲说，对兄长说……不必像活着那样，说不上几句话就相看两生厌。”
这话刘耿可不好接啊，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是啊，侄儿也是这般想的。”
“哦？你真的讨厌你阿耶啊？”大长公主突然换了副口吻，以一种“你进坑了”的喜悦表情看着刘耿。
刘耿一时语塞，可在这皇陵，或许真的也让他放下许多，他竟然回答了：“我未曾厌恶过父亲，只是不了解而已，一个不了解的人，何谈厌恶喜爱。”
“哈哈哈哈哈……”大长公主听了这回答就笑：“你啊，倒是这性子讨喜。”
这还是第一个说刘耿性子“讨喜”的人。
“其实你和你阿耶很像，某些方面。”大长公主忽然叹了口气：“只是你比他幸运。”
“我就一直待在这，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以后想问了可以来问我，不过我也不一定会告诉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