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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敏德入狱之后，元从司外都知吴景宗成了元从司唯一的领导者。
元从司是包围内宫皇城的一个重要机构，向来都是实行双重领导的，宫内有入内都知司，杨敏德从敬宗那时起就担任内都知，副都知的存在以及实权都近乎与无。
外都知司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元从司，统领皇宫禁军，吴景宗因为护驾及时，功过相抵，还是做他的外总管。
刘喣还调了魏凌来做元从司的外副都知，协同吴景宗领导禁军戍卫。
而内都知司就这样空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这个位置，有的人想知道下一个该巴结的人是谁，有的人想知道下一个要小心的人是谁。
“杨总管，陛下迟迟不做决定，看来是有意要废掉内都知司了。”刑部牢房前站着个带着黑色帷帽的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杨敏德趺坐在地上，腰背微微佝偻着，他似乎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陛下弄这一出，所为就是皇宫禁卫四军和五指挥。想必现在各个指挥使都是陛下的人了吧？”
“都是些新人，不知从何路冒头的，也有几个世家子弟。”那人回答道。
杨敏德点点头，似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奴原本不想这么做的，可你说得没错，兔死狗烹，陛下毕竟是陛下，他需要的还是自己信得过的人。”
“不，他谁都不信，只有将禁军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才会真的放心。”黑衣人又说道：“所以内都知司必废。”
“必废……”杨敏德重复了这两个字，然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好好好，如此也怨不得奴了。”杨敏德站起来，从那黑衣人手中接过什么东西：“奴会照贵人吩咐的做。”
“如此甚好。”黑衣人最后留下这句话：“要总管费心劳神，某必会保你无虞。”
杨敏德看着此人离开，紧捏着手中的布包，眼神晦暗莫名。
“来人！来人啊！我要见陛下！我有话要说！”
杨敏德吵了大半宿，终于在翌日一早见到了刘喣。
此时正值早朝，晨光斜斜地洒入殿内，却没能给人带来一丝暖意。
刘耿听到杨敏德的脚步声，微微侧头用余光向后瞟了一眼。
“杨总管，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想通了。”刘喣十指交握抵在几案上，一脸期待地看着杨敏德。
杨敏德身上没有任何镣铐，衣着干净整洁，根本不像是个刚从大牢里走出来的囚犯。
“陛下，奴想了一晚，彻夜难眠……崔中书说得不错，此事干系重大，奴确实不该有所隐瞒。”
“哦？卿且说来听听，若卿真是无辜，亦或是有苦难言，朕都将酌情处理。”刘喣话说得不满，用什么角度去理解都可以，挑不出毛病来。
“罪奴当天在西角楼见到奄奄一息的刺客，确实是出于私心才将人杀死。”此话一出，满殿哗然，杨敏德这般行为可就是在包庇始作俑者啊。
“你要保谁？”崔正插了句嘴，不知道为什么，杨敏德要交代事实他应该高兴才是，可他此时却觉得有些莫名的心慌。乾坤听书网 .
杨敏德深深地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来，一束阳光将那东西照亮，晶透的白玉几乎透明，玉佩翻转间，一只展翅的仙鹤栩栩如生。
众人看了无一不知，这不就是泗水王刘耿的徽印么？
“你怎么会有……”刘喣瞟了一眼端坐在殿上的刘耿一眼，然后又将视线投到杨敏德身上：“泗水王的徽印？”
“这不是奴所有，而是奴在那名刺客身上发现的。”杨敏德说得一板一眼，好像带领着整殿的人回顾了当时的情景。
杨敏德自述自己在第一眼看到沈承宇的时候，首先就看到了他衣襟里露出来的这块玉佩，当然，他也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泗水王府的徽印。
他第一时间想的是此事或许与泗水王有关。
“先帝临终前，曾特地嘱咐老奴多关照泗水王……老奴下意识便觉得此事不能被发现，活口不能留，所以……罪奴才灭了口。”
“杨总管的意思，是大王主导此事？可沈承宇他们四人可是陛下的千牛卫，他们四人凭什么听大王的指令？”崔正首先提出了驳斥的意见。
“据老奴所知，前年秋猎，大王曾在皇家猎场西岭那边救人的时候，与陛下的千牛卫单独相处过……”
“杨总管还当真是什么都知道。”说这话的事范璆鸣，他斜睨了杨敏德一眼，杀人诛心，杨敏德此人还真是会挑地方戳。
“毕竟是，曾是元从司内都知，禁军十六卫的动向还是应该知道的。”杨敏德这话也没错。
“嗯，对禁军十六卫的动向了如指掌，怎么对刺杀之事就一概不知？”范璆鸣本就是太学老师，说话字正腔圆，加重语气时便会让人觉得有余音绕梁之感，此时殿上的人就是如此觉得的。
范太傅还是一如既往的威仪赫赫。
“还有，”杨敏德没有回答范璆鸣的问题，而是又从衣襟里取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张烧了一半的纸张：“罪奴当晚确实是被人约出去了，约奴的人正是大王，有手信在此。”
刘喣看了眼黄滨，黄滨马上下去接过那张纸，递到了刘喣面前。
纸上确实写了约定的时间地点，但并没有任何落款。
“当初是你说你的信件都是阅后即焚的，那这封为何只烧了一半？”刘喣说话的声音懒懒的，尾音也拖长了些。
“是，罪奴第一反应就是烧毁信件，但想到此事有疑，为保妥当，奴在烧了一半之后立即把残纸捡了起来，所以还剩下一半。”
“可这信并无落款，也无任何标识，如何判定是泗水王所写？”刘喣的语调还是那般懒散，似乎毫不惊讶和意外。
“落款已经被烧掉了，所以罪奴也无法证明。”杨敏德回答得倒是没有任何漏洞。
该说的他说，说不出来的他也不强词夺理，语气平和，有理有据，果然是在深宫中浸染已久的老人。
刑部尚书邵明突然冒了出来：“可以鉴别字迹。”
鉴别字迹……刘喣弯了弯嘴角，这一切多像啊，多像当年鉴别王令商那封绝笔信时，正是自己要求提出鉴别字迹。
刘喣的视线微微下垂，似是觉得眼前之景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