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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入夏，再过半个月，十六卫就该到西北边境了吧？”
刘昭一边问话，一边漫不经心地看了范璆鸣一眼，很明显这个问题就是在问他。
“大概不需要半个月。”范璆鸣先看了一眼刘昭，再看了一眼刘灵：“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两位大王可准备妥当？”
刘灵焦躁的神色在此刻才稍稍缓解了一些，露出一股捕猎时的兴味：“万事俱备。”
“那就是只差东风了。”范璆鸣说道：“天气炎热，东风还是要尽快到来才好。”
范璆鸣神色莫名，刘灵和刘昭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时间悄然进入五月，王府的紫藤花全都盛开了，第二愔抱着小蝶，在紫藤花架下玩闹。
第二愔偶尔回头，总觉得刘耿就坐在不远处看着她们笑。
第二愔也想跟着笑，看鼻尖总是涌来的酸涩却让她眼眶发红。
她话说得正义凛然，其实心里比谁都怕。
刘耿已经在刑部大牢里被关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第二愔就见过他一次。
天气炎热，可她的心里像被穿了个洞似的，总有凉风呼呼地往里吹。
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除了她。
除了照顾小蝶，她几乎无事可做。
可是如果连小蝶都不在她身边，她大概早就崩溃了。
“小蝶，你说等你以后回家了，回到你阿耶阿娘的身边，也许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第二愔将一小朵紫色的花戴在小蝶的发髻间，“你还会记得我，记得大王吗？”
“当然！”小蝶回答得十分肯定，也许小孩天生就是敏锐的，她看了一眼第二愔，回身就抱住了她的脖子，像个小大人一样拍了拍第二愔的后背。
明明只是这样轻轻地一拍，第二愔一瞬间就觉得心里堆叠的恐惧和惊惶就在顷刻间得到了释放。
她紧紧地回抱住小蝶，忍得辛苦的眼泪总算是从眼眶里滑了下来。
刘喣已经接到了边境送来的第一封军报，两军对峙，只发生过小范围摩擦，没有重大伤亡。
可此事仍旧在朝堂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有一派官员力主继续增兵加强边境防卫，也有官员力主和谈，莫要再增加剑拔弩张的局势。
“陛下，是吐谷浑挑衅在先，我军才给予反抗，难保他下一次不会大举进攻。”宋贽很明显是主张增兵的。
“朕此前早就说过了，边境之危不仅关系到民生百姓，更事关我大晋之脸面。”刘喣的态度也很明确：“不过西南、东南的兵力不可随意调动，我上都守卫也分出去大半，再调就只能调北军了。”
“此事不妥，北地这几年难得安稳，若再调北军，只怕北边那些部族又要动歪心思了。”范璆鸣的意思不是阻止增兵，而是不调北地之军，那可以调动的军队就只有……
“古时有诸侯勤王，不如我们也效仿先人，调遣各藩王的亲兵前去边境。”说这话的人是宋贽。
此话一出，大殿上又陷入一阵长久的静默。
“原本兵力最强的齐国已被废除，常山国、中山国、长沙国兵力式微，现如今只有楚国和广陵国、魏国尚能调出兵马来了。”刘喣轻轻敲了敲御案，那“咚、咚、咚”的敲击声是此时殿上唯一的响动了。
“宋卿此言未尝不是一个办法，朕会再三考量再做决断。”乾坤听书网 .
饵已经抛出去了，不过谁会咬这饵就没人知道了，当然，这饵究竟是谁抛出去的，也未必就如表面那般简单。
“大王，下官能做的都做了，可陛下毫无表态，怕是……”邵明天天往刘耿这跑，恨不得就住他对面了。
“可你也没有丢官不是么？”刘耿的语气一如既往淡淡的：“陛下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
“邵尚书不用心急。”
邵明稍稍安心了些：“也是，陛下虽然没有对那封奏疏有任何批示，可也没有再向下官继续追究过杨总管的事，莫非陛下还是相信了下官所言？”
“相不相信是陛下的事，你我只需按兵不动即可。”
邵明想了想，最终只能点头道：“下官便依大王所言。”
两日后，刘喣下诏令楚国和广陵国两国各派兵两万前往边境。
这下驻扎在吐谷浑边境的军队就有十四万了，而留守京畿的驻军不足两万。
崔正心中十分不安，他总觉得此事不对劲，他已经明里暗里找陛下商讨过几回，可陛下这次异常的决绝，丝毫听不进去他的话。
崔正整日皱着眉头长吁短叹，崔云旗都看不下去了：“阿耶，别愁了，事情发生了，再愁也无用。”
崔正看了自己这个儿子一眼，总觉得他似乎成熟了许多，是啊，人的成长，往往都是一瞬间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您天天在这里叹气也无济于事啊。”崔云旗亲自斟了一杯茶给崔正：“阿耶不如相信陛下的决断吧。”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啊？”崔正紧紧盯着自己儿子的脸，可他那张原本很容易看透的脸上现在却变得难以捉摸。
“我什么都不知道。”崔云旗摇摇头，“我已经被排除在案子以外了，我能知道什么？”
“可我看你天天都在这吃茶遛鸟的，很是悠闲，半点不担忧的样子。”
“因为确实没什么好担忧的，阿耶。”崔云旗笑了一下，崔正好似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自己儿子笑了。
夏荷如幕，笑靥如烟。
崔正忽然间就没有那么忧心了。
“楚王和广陵王的兵马什么时候能到边境？”刘喣的卧房点着两盏树灯，照耀得整个大殿犹如白昼一般明亮。
“禀陛下，若按原计划，还需半月。”一名面生的宫人站在角落里回话。
“若不按计划呢？”
“三日。”
刘喣没再多说什么，只道了一声：“下去吧。”
那名宫人瞬间便不见了踪影，连烛火都没有摇动一下。
三日……快了，东风就快来了。
刘喣沉着一张脸，可他那双眼睛亮如星子。
树灯上的灯火照在他的身上，让他觉得自己已然置身于烈日之下。
这应当是他头一次如此期待炎热的仲夏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