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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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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九点半, 任瑛正在coco老板的私人会议室里开会, 手机一通连环轰炸型震动, 来消息了。
    自从上次见了面,秦时月好像又来劲了,有事没事给他发两条消息。早上一句问候, 轻飘飘了无痕迹;晚上还要聊几句, 点到为止不加修饰,每次都还要送张千娇百媚的自拍。
    这是要比梅田还厉害的节奏。
    张金钻一个劲骂任瑛:“好了伤疤忘了疼!考完试之前不准搭理, 再影响考试打断你的腿!这可是你自己的前途!不准理她,教训教训这个小蹄子,让她知道点真好歹。”
    现在他又背着师父的训诫,忍不住开始搭理这个小妖精了。
    这几天她神神秘秘也不知道忙什么呢。多半是工作忙,除了早出晚归之外,个人动态也停止更新了。
    这一连串的消息正是她发的,有文字也有图片。
    秦时月把那张事后照往对话框里一甩, 紧接着质问:“这是在哪拍的?跟谁拍的?什么时候拍的?”
    任瑛看着照片脸色都变了,这是什么时候的图?偷拍的, 谁拍的?
    秦时月焦躁地等了半天,才收到一句三个问题的统一回复:“想不起来了。”
    好一个想不起来了!秦时月酸疯了也气炸了:“上的谁的床你都记不住,你说你到底有过多少个女人?我数十秒, 限你十秒之内数清楚, 给我报数。”
    “没有多少。”这任瑛求生欲还挺强。秦时月质问道:“没有多少是多少?十个有没有?”
    “有。”
    “十个还叫没有多少!你一个一个给我数, 仔细想清楚再说话!”
    “……我真的记不清了, 以后不会了。”
    秦时月气得把电脑啪地合上, 索性不理他了。
    她也不想问这段时间里他约过没约过,反正她自作自受也管不着。况且她也不是没有过别人,只是多与少的区别而已,谁说得着谁呢?但如果真是这样,岂不就是证明心里没她?
    心里没她也是被她伤的。虽然心虚,但她不管。心中的酸意一阵一阵往上涌,她秦时月就是这么霸道,就是占有欲这么强,怎么了呢?
    他这会要不是远在天边,她非要把这照片放大,投影在天花板上,叫他自己仔细看着,一寸一寸地拷打不可。
    “干嘛呢?手机拿来。”
    任瑛还准备发条消息,coco老板一声令下,戳了戳会议桌,就把他手机没收了。
    “又跟你师父说那女的聊天呢?”coco冷笑道,“刚考完lsat你就放飞自我。你师父特地嘱咐我了,这女人严重影响你工作和进修,叫我帮你把她戒了。”
    会议室还有好几个人呢,她这话说得任瑛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我看你主意挺大啊。表面上比谁都乖,有个手机你就敢不听师父的话,开会也敢走神,那好,从今天开始没收手机三天,上班、下班、加班,统统不许碰手机。所有业务来电我替你接,亲戚朋友的,我看着你接。”coco一把把他的手机捡起来,在手里掂了掂,“告诉你,师父是糊弄不得的。”
    **********
    次日一早,秦时月刚顶着黑眼圈上班,就被董事长叫到了办公室。
    她已经料到今天为的是什么事。果不其然,褚天星也黑着眼圈,可见为了集团的事头疼了一夜,昨晚彻夜未眠。
    “小秦,公司里那些想必你也看见了吧。”褚天星无精打采道,“年轻人谈恋爱,我不反对。可是我早就提醒过你,在工作环境里,自己的私事一定要保护好,不要让人知道。”
    董事长的训话,秦时月通常都是只领受,不辩驳的。但这次她却觉得不得不辩解一句:“老板,我承认我不够小心,但公司里确实没人知道,除了……”
    她突然禁了声,发觉自己差点把叶一星的名字给说出来。
    叶一星……不会是她吧?
    秦时月全身顿时冰冷下来。褚天星何等精明一个人物,见她双眼放大脸色煞白,立即用审视的眼神盯着她问:“公司里谁知道你的私事?”
    秦时月哪敢直视老板那双如霜如刀的眼睛,但看一眼,就不免心惊胆颤。
    不会,绝不会是叶一星。褚天凡是她的亲弟弟,她也是褚氏家族一员,以她的脾性与思虑周全,万万不会为了竞聘一个职位而损害自家名声。
    “……除了,我自己。”秦时月答得心虚,但褚天星双目当中的精光却收敛了,逐渐黯淡下去。
    “小秦,和天凡的事,本是我有求于你,你的感情生活本应自己说了算,这事我也怪不着你。”褚天星叹息一声,“你为我为公司也办过很多事,我作为老板都看在眼里。只是过去我为重用你,以家族人的身份给了你许多保护。但今天这事一出,我为了保护家族名誉,就只能不再保护你了……”
    秦时月双眉紧锁,仔细聆听着老板的每一个字,头脑亦飞速转动,揣摩着其中隐藏的深意。
    褚天星给她的准儿媳身份,尽管嘴上说是为了维护颜面,但还有另一重作用:其实是把保护伞。他想让秦时月继续为他名正言顺地做事,但在家族成员丝络相连、早已织了一张细密的网将最高权力紧紧锁住的天星伟业高层,没有家族亲眷的身份就是异类,将会寸步难行。
    尽管也有几位高管跟随褚天星摸爬滚打了十余年情同兄弟,但家族的势力太大,核心大权还是牢牢掌握在这些亲戚手里。更何况这些人跟褚家打了多年的交道早已跟他们熟了,既然知道他们得罪不得,还不如不得罪。
    如今秦时月因为竞聘私事被曝出,褚天星为维护家族颜面只得公开双方因感情不和,早已取消婚约。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阵子,对集团可以说是颜面无损,对秦时月的名誉也造不成太大的伤害,但今后没人再忌惮她是董事长的准儿媳,秦时月在集团里的路恐怕就是荆棘坎坷了。
    “谢谢老板的信任。”秦时月一句话吐字清晰且语气深重,饱含意义。说完便抬起双眼看着褚天星,褚天星也正盯着她。
    “你去吧。”褚天星累了,背靠着老板椅,缓缓闭上眼睛。秦时月悄声退出董事长办公室,却远远听见了自己办公室座机的尖锐响声。
    快步走入房间接起电话,电话里却没有人声,只有风声。
    “请问您……”秦时月强打精神拿出客套的口吻,对面却传来一个阴恻恻的男声:“秦小姐,劝你马上退出天星伟业的竞聘。你在美国不是有个小情人吗?告诉你,我们随时都可以教训教训他。如果你不老实,就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你!……”秦时月倒吸一口冷气,可对方却率先挂了电话。
    她颤抖着丢下电话,拿起手机,拨通了任瑛的电话号码。
    而任瑛的手机此时正在coco老板的办公桌上,无人接听……
    **********
    午休时间,叶一星脚步匆匆,飞快走进速升物流总部的董事长办公室找母亲叶乔。
    叶乔今天刚用完午餐,心情极好。叶一星的冲天怒气也没有将她一脸春风如意吹散:“不在总部好好做事,跑到我这儿来干什么啊?”
    “妈,是不是你在找人造谣秦小姐?”叶一星脸色如灰,“这就是一场竞聘,没有必要拿个人的私事来做武器,在公司里中伤同伴。”
    叶乔不答言,脸上的笑意却没了。她冷冷看着女儿,悠然道:“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你部门的刘总监找到我,说他严重怀疑侮辱你的公开信息就是秦小姐发布的。自从你掉下去之后,大家都在支持秦小姐,她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所以……您就曝光她的隐私,污蔑她的人格?”叶一星气得满脸通红。
    叶乔得意道:“没错,参加竞聘的还有谁是好东西?董事会成员、监事会也没有一个好货色。刘总监是明白人,他正巧说他认识一个人,手里掌握了这个秦小姐一些料,我就见了见这个人,是天星网商的一个法务,待人接物很是稳妥,你们做windsor这个项目的重要数据就是她采集的。我准备把她调进集团总部来辅佐你,董事长让秦小姐接近你就是为了控制你,你身边不能缺乏属于自己的左膀右臂。”
    叶一星断然道:“我自己有主见,不需要您事事安排!”
    女儿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如此愤怒地反驳母亲。叶乔眼睛圆瞪,一腔怒火熊熊燃烧:“星星,你这算是长大了?!”
    “我本来就是大人,可以独当一面!”叶一星不顾母亲的威严,“秦小姐不是那种人,我从一开始就没怀疑过秦小姐。她是爸爸身边的人,一心为老板做事,就算再想赢得竞聘也不可能冲我下手。我们是工作伙伴,请您不要小人之心!”
    叶乔愤怒已极,扬起巴掌,甩在了女儿脸上。
    叶一星雪白的半边脸立时盛开了一朵红莲。
    “你在说谁小人之心?呵呵,他是你爸爸……你可别忘了,我亲手养育了你二十多年!”
    她一向替女儿主张惯了,叶一星也一向乖巧听话。尽管这个女儿脾气是倔了一点,但是对妈妈的安排执意违抗,还敢侮辱母亲,这还是第一次。
    叶一星一双漆黑透亮的大眼睛噙着眼泪,却没让眼泪落下来。她紧咬着下唇不做声,这个从小在名媛养育下长大的豪门贵女从来就被教导,无论是跌倒还是受辱,都不许哭。只要是复合自己心中正义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低头。
    “妈妈,这个公司我是副总经理,您没有权利踩在我头上做事!”
    叶一星愤而转身,离开了叶乔的办公室。
    叶乔胸口起伏,脸色青灰。是啊,她虽是自己的女儿,但自己一手把她送去的地方是高岭之巅。
    在家里她可以是严母,可以是一家之长,但在这场游戏之中,她最终也要被女儿主宰,她是不能越权的。
    叶乔回到座位上一屁股坐下,深深喘息着重新调理好思绪。
    自己含辛茹苦培养了叶一星,如今女儿大了,遂她心意的反而是她那个吊儿郎当的父亲。她现在必须收起铁腕,拿出做母亲的柔情来,否则女儿会变成褚天星的闺女,最后的输家只能是自己。
    **********
    “赶紧滚起来干活!他起床了。”
    纽约时间早晨六点整,任瑛床头的闹钟响了起来。
    任瑛背向闹钟侧躺着,用睡姿表达对起床的厌恶,从他那微睁了睁又选择闭上的眼睛可以看出他还想睡。
    但闹钟聒噪地叫个不停,窗外初晨的天光直晃眼。一分钟后,只好选择起床。懒人听书 nren9.
    “这厮起得也太早了吧?”
    晚上沐浴后如果没有工作,他习惯穿着浴袍直接睡觉,有时也会躺在床上玩玩手机。昨夜没有手机玩,早早就睡了。
    刚起床时的脸色有些苍白,在盥洗室里打理好自己已经是早晨6:30。
    “他出门了。”
    他去了楼下的泳池。这间公寓的泳池是24小时开放的,清晨时分就已经有健身爱好者在这里热身了。
    新年前后他做完简单的骨折内固定物取出手术,已经度过了康复阶段。游泳是最不会造成负担的活动,天长日久已经习惯。早上进行的话,更容易保持清醒。
    站在游泳池边,盯着蓝色清澈令人有些晕眩的池水,任瑛深深呼吸了两次。
    他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游泳,从未在水里遇到过什么危险。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害怕溺水。
    害怕被淹没的感觉,害怕水涌进鼻子和耳朵中的不适感,虽然明知自己会游泳,池水也没有那么深,不会把人怎么样,但每一次想象一下从未体验过的溺水的感觉,还会心有余悸。
    盯着池水深呼吸几秒钟后,他闭上双眼,跳入水中。
    “进游泳区了,看不到了。”
    “早上起来在池子里玩,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足足过了一小时,他才从游泳区出来。
    “又去洗澡了,怎么这么爱洗澡,也不怕洗蜕皮。”
    在泳池简单冲了澡,穿着来时的衣服回到公寓进了浴室。出来时是早晨8:00。
    “可能要出门了,盯好了。”
    今天是通勤日,必须要去律所上班。他更衣室里的衬衫不算太多,大部分都是过来以后才买的,挂起来轮着穿。
    有个说法是男人一星期不能连续两天不换衬衫和领带,否则会被认为生活放荡,夜不归宿。
    正因为衣服不多,顶着加班压力洗得勤也轮不过来,所以必须强制轮岗,不能闲置。
    今天轮到的是秦时月给他买的那件,粉色的。
    他不想穿,想挂到最后去。但迟疑片刻,还是无奈地取下来了。
    他从胸前的扣子开始扣,先穿好其余部分,最后再系好领口的两颗,用领针固定好。
    任瑛有时候不喜欢打领带,他喜欢戴领针。
    但秦时月命令他:一起戴,我给你买全套。
    所谓全套,无非就是粉色大全套。自从秦时月像恋爱病毒一样无孔不入地入侵了他的生活,这些饰品里也多了不少粉色的,真是不胜其烦。
    后来分手了,他却还像上了闹钟一样,把这些东西往身上穿。
    在他看来,这些就像一道一道的锁。那个坏女人,用一颗一颗的扣子,一枚一枚金属细针,还有她那感染一般有毒的颜色,在灯光照耀下散发迷幻的光晕,渐渐把自己跟她锁牢。
    锁到只属于她,锁到非她不可,锁到除了她,谁也解不开。
    穿好了衣服对着镜子愣了半天,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任瑛拿起放在玄关柜子上的文件包出了门。
    “穿得人模狗样的,应该是去公司。”
    “呵呵,臭小子,蹲了你几天,总算有动静了。看见他那个白白净净的小细脖子了没?老子真想‘咔嚓!’一声,给他拧断。”
    “别光说嘴。”
    上午九点,在公司附近简单吃了早饭,任瑛准时出现在coco老板的办公室。
    他的手机还躺在老板桌上,现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估计已经没电了。
    “您来啦?”coco老板走进办公室,一听她这口风,就知道情况不妙。
    “今晚手机发给你一天。你师父所里有事,还有个会要求全部合伙人出席,你得回去一趟。出完外勤就去机场,夜里的飞机,明天晚上到。”
    “知道了。”
    coco眼中精光一现:“这回回去不准乱跑,办完事就按时给我回来,知道吧?”
    “……知道了。”
    **********
    天色刚刚入暮,任瑛回到自己座位上拿车钥匙。他现在住的公寓是张金钻租赁的,离coco的办公大楼非常近,平时上班根本用不着开车。
    抽屉里也没有,桌面上也没有,哪都没有。
    “老板,我车钥匙呢?”
    coco从座位上抬起眼皮子,百无聊赖道:“你那辆破车?我借给donna了。她要搞调查,好车开出去太显眼。我这里还有五辆车,你从我抽屉里随便拿一把钥匙。”
    说罢一把拉开抽屉。任瑛无奈,只得随手掏了一把车钥匙,定睛一看,迈巴赫,赶紧扔回去。
    又换一把,法拉利。
    “这些车您让我开去布鲁克林没监控的街区?不怕被盗吗?”
    coco面色平静如水:“不怕,车我有的是。”
    ……算了,跟她说这些没有用,真丢了东西她就该跳起来了:“报警!追赃!心疼死了!”
    给什么开什么吧。
    今晚的外勤是替老板去见一位法律援助的被告人家属。一般情况下无论委托人是什么身份,coco都坚持亲自会见,但今晚有重要客户,只得找人代替。
    对方不同意在外面见面,只好亲自去对方家里。任瑛虽然不喜欢这种去别人家中的外勤,但既然逃不掉,就还是得接受,谁让他现在还实习呢。
    “出门了!纯白色法拉利,那么显眼的目标,赶紧跟上。”
    “跟了几天总算出门了。过的这什么日子?起床、上班、下班、念书,除了公司、健身房、学校和超市,就没离开过他那栋破楼。竟然都不出去玩,酒也不喝迪也不蹦,唐人街都没去过,连饭也没见他吃过,他冬眠吗?!”
    “放屁,谁说不吃饭了?他中午在公司吃。这个人太懒,自己做饭也不出门。”
    “安静点,别跟丢了。”
    任瑛把车停在路面收费停车位上,步行进入街区。
    这场会面夜里九点半钟才结束。
    天已经黑透了,这条安静的街道设施有些简陋,路灯隔很远才有一盏,光线很暗。
    周围悉悉碎碎的声音让他有所警觉。这个区域不太安全,犯罪率居高不下,抢劫时有发生。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路上遇到的人偶有一两次觉得有些眼熟,但也没太在意。
    毕竟他在这里社会关系十分简单,基本不认识什么人。如果是居住在同一街区的居民,看着面善也是正常的。
    但今天出门却不一样,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一直都在。如果对方跨越了这么远的距离一直跟着,那可能性只有一个……
    他被盯上了。
    那阵可疑的声音并没让任瑛回头看,他加快脚步往大路上走去。然而一阵铁罐落地的脆响,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刺耳回荡,却让他下意识地转过了头。
    余光中瞥见一只手从身后伸了过来。任瑛反应迅速,抓住那人的手腕狠狠一拽,将他整个人摔倒在地。
    这是个身形略显娇小却矫健结实的男子,穿一身黑衣,戴一顶皮质帽子、黑框眼镜和口罩。猝不及防摔倒之后帽子意外脱落,露出了洁白的前额和理得整齐的寸头。
    黑衣男子倒地后就地一滚便即跳起,返身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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