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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接一场暴雨，没完没了的下，韩开明既没有组织人手疏通河道，也没有加固河堤，河水很快就漫出河道，灌进东郊那几个池塘，把那一片变成了汪洋大海。
池塘里的鱼自然游了出来，桑树因为长时间泡在水里，大片大片腐烂，估计再过不久就会死亡。
县城外围的河道尚且如此，其他河道就更不用说了。
大湾村就在白石河边上，岸边的土地原本就比水面高不了多少，如今涨水，全都被淹没了，就连村里的房屋，也因为泡软了墙根，倒塌了不少。
老李头心疼得不得了，他可是才把豆子种下去没多久，这一泡，全都毁了，水还淹到自家门口来了，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不过和田地被淹房屋也倒塌了的人家对比起来，他又庆幸不已，好在他家地基打得高，水再高一米也扛得住。
“就怕这水继续往下倒，洪水把屋子都冲走。”
他边感叹边撩起裤腿，趟着齐膝深的水走在村道上，和路边的村民打招呼，遇到房子塌了的就安慰两句，除了安慰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家里已经住了两户人。
路尽头就是昔日的村长家，也就是李双林他们家，房子是用青砖而非泥砖沏的，奈何地势偏低，水已经漫进去了，早两天老李头就听说李双林的娘抱怨床都湿了，睡觉都没法睡。
见院门开着，他停了下来，正想进去寒暄两句，突然看到李双林撑着伞背着个包袱出来，惊讶道：“林子，你要出远门吗？”
“嗯。”李双林点头。
“去哪呀？这么大雨，不等雨停了再走么？”
“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家里的粮食都泡了水，没地方晾，闷着烧坏了，我娘老毛病又犯了，吃饭看病都要钱，我去找点活干。”
“真是祸不单行啊，”老李头同情道，“不过现在这天气，恐怕找不到活干。”
“隐龙寨不是在招工人么，我想去那看看。”
老李头愣住了。
“你……不介意你爹的事了？”
李富贵虽然不是隐龙寨杀死的，但也跟隐龙寨有那么点关系，他记得李双林之前一直恨隐龙寨来着，怎么一眨眼，竟然愿意去他们工坊干活了？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介意了。”李双林回道，“人总要朝前看，我爹要是知道了，应该也会支持我的。”
隐龙寨给村里修了桥，又建了学堂，把荣耀都给了他爹，就算有什么过错，也都抵消了，韩为坤才是仇人，也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
他要是执着于此不肯放下，就只能一家人抱在一起饿死了。
“你能想开就好。”老李头赞许道，“我要是年轻几岁，都想去隐龙寨干活，他们给的报酬真是别处比不了的，不过你也要小心一点，之前朝廷还派了大军来剿匪，可别为了一点银子把自己搭进去了。”
“嗯，我会注意的。先走了，您好好保重。”
“好，一路平安。”
像李双林这样因为家里遭了水灾，无地可种甚至无屋可睡而前往隐龙寨的人不在少数，毕竟除了隐龙寨，也没有其他地方招人。
更何况，隐龙寨一周就能结一次薪水，能迅速缓解他们的经济困难。
李双林原本有点担心隐龙寨的人会因为他父亲的案子而不录用他，毕竟他曾经如此仇恨他们，可是到了报名点，他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负责登记的人听到他的名字没有任何特殊表情，在询问过他的籍贯和家庭状况之后，也没有其他反应，直接就和他签合约了。
他被安排在药坊，负责搬运药材，活计非常简单，不需要动任何脑筋。据说这些药材是用来做一种叫做“面膜”的东西，很受各州贵妇欢迎，几乎人人都在用。
闲暇之时，他看着工坊外面流淌的雨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问一旁的老工人：“隐龙山这么多山，没有爆发山洪吗？”
“没有。”对方回道。
“为什么？”
“因为他们前不久修了渠道，把水都引到河里去了。”
李双林怔了一下，好一会才回道：“那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当然，不然我们工坊早就被淹了，要是我们县令也能有这样的远见卓识，就不会有那么多村被淹了，可惜啊……宋大人要是还当县令，灾情肯定不会这么严重，新上任这位大人，只会躲在县衙睡大觉，什么都不做。”
“是啊！”
……
其实韩开明倒不至于在县衙睡大觉，他也是有关心灾情的，毕竟这一天天淋下去，辣椒苗死得越来越多，卖不了辣椒，他从哪里捞钱。
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他又不能命令老天爷停止下雨，至于修筑河堤，衙门账上一文钱都没有，他怎么雇人干活？
至于征人做徭役，那就是在老房子里放火，本来百姓就因为赋税和徭役逃得所剩无几，如今受灾没有一点补偿不说还要他们干活，恐怕他们立刻就会反了。
“昌明县就是个烂摊子，谁接谁倒霉啊。”韩开明叹了口气，早知道是这模样，当初他宁愿得罪那位也坚决不要这顶乌纱帽。
他在书房唉声叹气的时候，一个衙差跌跌撞撞跑进来，焦虑万分道：“大人，城门、城门守不住了！”
韩开明疑惑地看着他：“什么城门？”
“就是我们县城的大门呀，突然来了好几百流民，守城的人不敢放他们进来，他们强攻，翻墙进来了，正奔着我们县衙过来，说是要我们开仓放粮。”
开仓放粮？
那也得有粮才行！
自从施行新政之后，各地衙门就不再在丰年购买大宗粮食调节粮价，以免谷贱伤农，自然也就没办法在灾年的时候开仓放粮，阻止饥荒蔓延。
昌明县的粮仓现在空得连老鼠都没有，这些流民居然要他放粮？
“真是岂有此理！”韩开明大怒，“来人，给我把这些人通通抓起来。”
恰在此时，剧烈的撞击声响起，又一个衙差惊恐地跑过来：“大人，有人在撞衙门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