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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雾气仿佛有生命一般，在那黑色身影走过时，自动向两旁逸散开去，而后又自动回流，在他身后聚起。
青衣男子站在原地不动，静静看着那一团黑色的看不清面目的人影越走越近，被长袖遮掩住的双手，暗自握成了拳。
“师兄。”还是那个声音。
黑色的身影轮廓逐渐清晰，可以看出是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衣领袖口用金线绣了很是别致的花纹，长长的黑发用精致的发冠束了半数在头顶，剩下的随意地披散在身后。然而那一张脸，却只能看见形状优美的下颔和凉薄的唇，再往上，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始终无法看清其真实的模样。
青衣男子轻垂下眼睑，墨黑的眼眸里一片暗沉幽深，好似深不见底的千年寒潭，将所有的心情掩在了最沉最暗的水底，找不到一丝一毫眀暖温存。
“师兄。”黑色的人影在离他不到一丈距离的地方停下脚步，看不清面容的脸上慢慢勾勒出一个笑容，“你来了。”
紧握的双拳渐渐松开，青衣男子抬头看着他，淡淡开口：“你是谁？”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听不出任何异样。
“师兄不认识我了么？”薄薄的唇微微上扬，“我是谁，师兄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
“你不是。”
话音落下，黑衣人影随即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师兄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所以，我来了。师兄，你不欢喜么？”
“……”青衣男子蹙起了眉，暗沉的眸子越发得晦涩深沉。
“你不是。”
他笃定地说着，右手飞快地抬起，并拢的二指迸射出一道白色的光，利刃一般直取对方面门。
“你不过是，幻象罢了。”
白光准确地射入黑影眉心，那黑色的影子便无声无息地四散开去，转瞬消失不见，未留下丝毫存在过的痕迹。
“……不过是幻象。”
手慢慢放下，垂在身侧，先是握紧，而后又松开。
他轻轻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漆黑的眸子里已是一片清明。
他径自走过了青石子路，看也没有看一眼那黑影消失的地方。
长长的青石路仍旧看不到尽头。若是回头去看，会发现身后的路也消失在了浓浓的白雾之中，看不到源头。
不过，青衣男子并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向前走着。面无表情的脸上，除了那一声“师兄”响起时稍微有所变化之外，便再也不曾有过其他的表情。
“师兄，我们修道之人，辛苦修习法术，是为了什么？”
“帮助可以帮助之人，保护想要保护之人。”
“可是，这世间有那么多不平不公之事，我们管得过来吗？依十三之见，人若不能自己保护自己，而一味希求他人帮助，这样的人，还不如没有的好！”
……
“师兄，师父说我想法偏激，不懂得尊重生命。你也这么认为吗？这世间弱肉强食本是定理，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
“我想做的事，即便是有违天道伦常，不为门派世人所容，也还是会倾尽一己之力，直至目的达成。师兄，我知道你不会认同我的做法。但，师兄，你阻止不了我。”
……
“师兄……”
……
他突然再次停下了脚步。
前方的白雾之中，隐约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少女的声音随之响起——
“师父。”
千离站在窗前，抬头仰望着头顶那一片无星无月的夜空，轻轻叹了口气。
“娘亲，你怎么了？”十一飘到她跟前，懵懵懂懂地看着她。
“没有。”她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还小，不会明白的。”
“娘亲，十一想爹爹了。”小孩窜到他怀里，仰起头小声地说道。
“我也想师父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爹爹去追那个让十一怕怕的鬼姐姐之后，就不见了。十一好想他。”十一说着突然委屈起来，“娘亲，爹爹怎么不来看十一了，他是不是不喜欢十一了？”
千离没有回答，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十一，你刚刚说什么？”将孩子放到地上，她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嗯？十一想爹爹了，很想很想。”他瘪了瘪嘴，“爹爹好久没来看十一了。”000文学 x.
“不是这个。”千离觉得自己大概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对于十一，却不能急，越急反而越无法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所以她只得耐心地说道：“十一你刚刚是不是说，爹爹去追那个让十一你觉得害怕的姐姐了？你说的，是之前在那所很大的宅子里看到的那个穿白衣服的鬼姐姐吗？”
“嗯，是呀。”小孩点点头。
“那你说的爹爹去追她了，是怎么回事？”
“唔，就是那次，娘亲追着那个姐姐……”十一歪头想了想，“娘亲突然睡着了，爹爹就来了。”
突然睡着？千离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十一说的应该是自己被白衣女子所伤晕倒的事。那这么说来，那时候感觉到的怀抱果然不是她的错觉？真的是师父？
“那后来呢？”她有些紧张地问。
“后来……嗯，娘亲你睡得好沉好沉，十一怎么叫你你都不醒。爹爹叫十一乖乖待在你身边不要乱跑，然后就和红衣姐姐一起去追那个白衣服的女鬼姐姐了。再然后，南宫叔叔和慕叔叔就来了。”
“……”师父当真如此狠心，就这样扔下自己就又走了么？不，不对。依照十一的话，应该是他看到了慕大哥和南宫，所以才走的吧？可是，为什么就不能留下来呢？为什么就不能和自己一起呢？
“十一，你怎么当时都没有和娘亲提起过？”她有些郁卒地问道。
“十一有说哒，可是娘亲不让十一说。”小孩鼓起脸颊道。
“我不让你说？”千离不禁愣了。
“就是的！”十一猛点头，“十一刚要说看见过爹爹，娘亲就捂住了十一的嘴，不让十一说话，还叫十一好好吃饭。”
千离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当时是怕十一乱说话让南宫寻知道了，没想到竟就此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信息。早知道十一要说的是这个的话，就算让南宫寻知道了十一口中的爹爹可能就是自家师父，她也不会阻止的呀！若是那时就知道了这事，是不是就找到师父了？
可恶啊，线索居然是教自己亲手给推开的。
千离不禁更加郁卒了。
“我怎么那么笨呢？”她使劲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娘亲，你怎么自己打自己呢？”十一不解地看着她。
“没，娘亲不是在打自己……”她摸摸小孩的头，“该睡觉了，明天不是还要去看庙会吗？”
提起庙会，小孩顿时就兴奋了起来：“嗯！庙会，十一要看！”
“想去的话就快点睡觉。”她又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微笑着说道。
“那十一可不可以不回铃铛里去？铃铛里好黑好黑，十一不喜欢。十一想和娘亲一起睡。”小孩抓着她的手，眼巴巴看着她，撒娇道。
“好，不想进铃铛的话，就不去。”
“就知道娘亲最好了！”十一高兴地搂住了她的脖子。
千离抱着小孩走向床榻，动作轻柔地将他放了上去，又给他盖上薄被：“乖乖的，现在，睡觉。”
十一立马闭上眼睛：“十一睡着了。”
千离忍俊不禁。这孩子！
抬头看见窗户开着一半，她起身去关。就在她的手触碰到窗棂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窗外有些异样，蓦地将身子探出去一半：“谁？”
然而窗外什么也没有。院子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客栈大堂的灯早已经灭了，住宿的客人也都早早地入了梦乡。
千离又狐疑地两相张望了一番，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娘亲？”十一揉着眼睛坐起来，正疑惑地看着她。
“没事，十一睡吧。”
“哦。”小孩大概也是困了，也没有再好奇什么，躺下就睡了。
千离又看了看窗外，仍是不见任何发现。轻轻皱了皱眉，她将窗户关上，但就在关上的那一刻，却又猛地将窗户打开，一跃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千离又仔细地四下看了看，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庭院里有一棵碗口粗的梧桐，墙角种了不少花草，白日里她曾见过，开得十分好看。
“奇怪，刚刚明明就感觉到有东西在的。”她疑惑地自语着，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院墙边角落里的一丛花草之中，隐约闪过一丝荧光。
她急忙快步走了过去。
拨开花丛，却只见碧绿的青草叶子，并没有其他奇怪的东西。
“阿离，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忽然传来南宫寻的声音。
千离闻声回头，“没什么，随便逛逛而已。”
“哦。”南宫寻不疑有他，“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歇着吧。”
千离点点头，“这么晚了，南宫怎么也没睡？”
“正准备休息，看见阿离你在下面，就过来看看。”
两人并肩走入内堂，却没有发现，就在千离方才拨弄过的那丛花草中间，一株形状十分特别的小草，正一闪一闪散发出浅碧色的荧荧光芒，神秘而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