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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离几人找到青衣男子的时候，只看见他独自一人站在河边，却没有看见离央的身影。夕阳的余晖静静洒在他的身上，莫名有种苍凉的错觉。
说来也怪，落英谷虽不分昼夜，难以分辨出何时为夜晚，但夕阳和日出却总是能持续很长时间。这也是为何碧衣少女能判断出最初离央是在夜晚的时候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千离走过去，在青衣男子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师父。”
青衣男子仿佛没有觉察到她的到来，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淡青色衣袂随风飘摇，愈发显得身影有些单薄。
“师父，你还好吗？”千离又向前走了一步，“有没有受伤？”
印象中，师父几乎从未受过什么伤。唯一的一次，还是因为她年少不更事，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凶煞鬼灵，险些被对方重创，师父为了救她生生替她挡了一下才受了伤。可即便那时，也只是手臂被划了一道而已，第二天那伤口便不见了。千离一度以为是师父法力高强，伤口才会一夜之间痊愈，为此她还曾暗暗下过决心，一定要变得和师父一样强呢。
“无事。”少倾，青衣男子才终于作了声，风轻云淡地答道。
然而事实是否当真如此，千离并不知道。不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每当她问他是否有事时，他总是会回答“无事”“无碍”或者“无妨”。这样的回答，多了便和没有回答差不多，以至于千离无法准确判断出他是不是真的没事。
“离央哥哥呢？”不等千离再问什么，碧衣的少女便冲了过来，矛头直指青衣男子：“喂，你把我离央哥哥怎么了？为何他不在这里？”
青衣男子慢慢转过身来，目光静静落在少女身上，答非所问：“是你。”
碧衣少女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自然是我，不是我还能有谁？”她仰起头盯着青衣男子，丝毫没有因为身高和年龄而输了气势。
青衣男子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过身去就要离开。
“喂，你别走啊！”少女三两步绕到他前面将他拦了下来，“你还没告诉我离央哥哥去哪儿了呢！”
“他去哪里，自是他的自由。”青衣男子道。
“？”碧衣少女眼中露出茫然之色，“你说的什么意思？”
“……”青衣男子只是看着她，沉默不语。
千离见状解释道：“师父的意思是，他并不知道你离央哥哥的行踪。”
“是这样吗？”少女的目光在青衣男子和千离之间来回转了一圈，不太相信，“他怎么会不知道离央哥哥去哪里了？明明方才他们还在打架，可是一转眼离央哥哥就不见了。肯定是他把离央哥哥藏起来了！”
“藏？”千离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师父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他是你师父，你当然会护着他了。”少女不以为然，“谁知道他有没有做这样的事呢。”
“就算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师父，那你也该相信你的离央哥哥吧？”千离耐着性子同她沟通，“你仔细想想，以你离央哥哥的本事，若是不想，别人是不可能能把他藏起来的吧？”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少女想了想，点头同意，“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离央哥哥哪里去了？”
这个问题，千离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下意识地，她抬起头看向了青衣男子，却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四目相对，心中顿时升起淡淡的暖意。
“他走了。”仿佛是为千离解围一般，青衣男子如是说道。
“走了？去哪里了？”少女的话问出口之后，大约是知道对方不会回答，又换了另外的问题：“他有没有受伤？”
青衣男子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他很强。”
一旁的红叶笑嘻嘻地开口：“想知道你的离央哥哥怎么样了，你可以自己去找他呀！”
“我若是找得到他的话，还用得着在这里浪费时间吗？”少女白她一眼，以一种极不情愿的口吻说道。
“也对。”红叶作恍然大悟状，揶揄的目光将少女上下打量一番，道，“即便是仙灵，到底只是刚刚化为人形，灵力修为还没有达到随心所欲的程度呢。”
“你——！”少女愤愤地瞪她一眼，想起上回客栈被青衣男子一招擒住的情景。纵是心有不甘，无奈对方所说却是事实，便只好转过脸去作不予理会状，“哼！”
红叶被她的反应逗得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千离却被红叶话里的一个词吸引了注意力：“仙灵？”她伸手指了指碧衣的少女，眼中写着询问。
“不错。”红叶点点头，“这孩子和离央可不一样。”搜狗书库 .sogo.
所谓仙灵，是生物在尚未化灵之前，曾受过仙气浸染，修炼过程中吸天地之灵气，揽日月之精华，未受任何污染而形成的灵体，尘世之中极为罕见。
千离没有想到，自己一直以为是草木花叶之灵的少女，竟是这样的身份，也难怪身上的气息那般纯净，和她曾遇到过的任何灵体都不一样。
“不过，”千离有些困惑又有些好奇，“你为何会和离央那样的妖在一起呢？还好像关系很亲密的样子？”
“妖怎么了？我难道不能和妖怪在一起吗？”少女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不要以为我承认你是个好人了，你就能管我的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千离忙要解释。她确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可能是表达方式有误，才令对方误会。“我只是……”
少女打断她的话：“离央哥哥虽然是妖，却是只好妖。若不是有他在的话，我早在还没有修炼成形的时候就被人捉走了。那样的话，这个世界上或许就没有我的存在了。”说着碧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千离忍不住伸出了手，轻轻摸了摸少女的头。
已然转过身去的青衣男子忽然顿住脚步，略微侧了侧头，眼角的余光落在碧衣少女身上，眼神里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很快又归于沉寂。
“主人？”红叶觉得奇怪，忍不住出声。
青衣男子将目光转到她身上，轻轻动了下嘴唇似乎准备说什么，随即却又回头看了一眼千离，什么也没有说便径自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爹爹？”被红叶牵在手里的十一歪歪头，不解地看着他。
红叶看出来青衣男子是有话要问，却介于千离在场而不便或者不愿相问。大概，是有什么事情不欲让千离知道。
青衣男子在十一身前停下，如琉璃般通透却又如黑夜般漆黑深邃的眸子静静看了他片刻，随后竟出人意料地对他伸出了手。
红叶的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小孩却不管那么多，也不会想那么多。看见对自己伸过来的手，立时便高兴地抓住了那只修长宽大的手，眉开眼笑的模样就好像是圆了什么期待已久的愿望。
“阿离，”青衣男子牵着小孩，难得没有直接就走，而是唤了千离一声，道，“回去。”
回去，自然是指回客栈里去。
“我去找离央哥哥了。”少女说完，人便化作一道碧光消失不见了。
千离：“……”这丫头，闪得也太快了吧？
“放心。”见千离面色带着担忧，红叶安慰她道，“那丫头法力虽不怎么样，但本事还是有的。何况此处除了离央，再没有人比她更为熟悉了，你还怕她出什么事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千离只希望，是自己多虑了。那个离央，从前是什么样子她并不知道。不过就他对少女的态度，应该不论变成什么模样，也还是会在意她的吧。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阿离小丫头你原来竟是这么心软的主。”红叶打趣地看着她，“你和那丫头才见过几次啊，居然就这么上心了？”
“也不是。”千离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尽管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少女不是对她张牙舞爪就是趾高气扬，但她还是莫名地喜欢那个女孩子。那样纯真，没有一点矫揉造作，很多方面都让她有些羡慕。
当她在少女的那个年纪时，已经开始学会把想法埋在心里。许多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失去了。
她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前面的青衣男子。修长单薄的背影一如既往，似乎从不曾变过。
关于自家师父，千离看的最多的，大约就是他的背影。孤寂的，沉默的，萧索的，淡漠的。种种，皆于记忆之中存留。
而现在，又多了一个带着几许温馨的。
那是千离记忆里从不曾出现过的模样。
“娘亲，快点呀！”十一回过头，冲千离招了招手。
“来了！”千离快步跟上去，走到小孩身边的时候，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爹爹，”小孩摇摇左手，仰头看看青衣男子，又转头看向右边，“娘亲。”脸上扬出大大的笑容，高兴而满足。
青衣男子抬起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摸了摸小孩的头，目光难得的柔和。
千离看在眼中，不自禁弯起了唇角，清澈的眼睛里，染上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