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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流光疾飞过去，瞬息打断了千离眉间黑气向青衣男子的流动，将他正在施念的法术阻止了下来。
“红叶。”青衣男子似不适地皱了皱眉，抬起头来，淡淡的目光看不出情绪。
“主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红叶死死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然而到底是失望了，青衣男子只是面无表情地和她对视，眸光清冷，半点情绪也无。
红叶败下阵来：“你想将阿离小丫头体内的死气转移到自己身上？为什么？”
“噬魂侵蚀阿离灵魂的速度太快。我虽已施法将其压制，然而……”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所以呢？”红叶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
青衣男子不语，只淡淡地看着她。
“你是不想要命了么？”红叶一阵无奈，“即便你将阿离小丫头体内因噬魂而产生的死气吸收到自己体内，也无法阻止噬魂对她灵魂的侵蚀罢？这样下去你非但救不了阿离小丫头，自己恐怕也都会出事！”
青衣男子静静垂眸，“无妨。我自有分寸。”
“自有分寸？呵！”红叶简直要被他这话气笑了，但也没有就此再多说什么，而是道：“永安镇那次，你是不是曾在阿离小丫头体内设下了咒术？”
青衣男子似是没有料到她会忽然问起这个，微微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红叶见状已然肯定，继续道：“那咒术不仅可以让你在她陷入危险时第一时间赶至她身边，更重要的是能将她身上所受到的伤害经由某种方式大部分转移到你身上去吧？我就奇怪当时阿离小丫头受伤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事后也不肯去看她，没曾想竟是如此。那时你之所昏迷了一整日，恐怕也和这个脱不了干系吧？”
青衣男子不答，算是默认。
“为什么？”红叶忍不住皱了皱眉，“莫非你当时就料到她会受伤？”说完自己就否决了，“不，这不像你一贯的风格呀。从前训练阿离小丫头的时候，她也没少被伤过，可从没见你哪一次这样做过。还是说，因为之前你一直都在她身边，所以才不担心？”
青衣男子不语。
他自不会告诉她，彼时他在千离房中发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那气息虽然极淡，却十分阴冷。千离若是与其直接对上，恐不是对手。为防万一，他才千离身上设下了咒术。但因此而导致的自身昏迷时间延长，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如今看来，那股阴冷的气息应当来自那白衣女子，而当时在千离身上设下黑气咒术的，就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夙殇了。
“只能转移身体上的伤害。”青衣男子目光落在自己光洁无痕的右手背上，淡淡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听不出情绪，却让人觉得莫名颓丧。
身体上的伤害可以转移，直接作用于灵魂的伤害，却没有任何咒术方法可将其转移。所以即便当初他设下的咒印还在，对于噬魂也无能为力。
“主人此话何意？难不成还……”看着青衣男子木无表情的模样，红叶不知自己此刻究竟是该发怒还是该为千离叹息，“主人之前不也说过吗？你不可能时时在阿离小丫头身边护着她，她总该学会独立。何况，之前你已经替她承受过一次，这一次还想继续么？你以为你是不死之身么？无论受到什么伤害都不会有事？”
对红叶来说，千离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当然不会愿意看到千离受到伤害。可对于契约冥灵而言，契约者的安危利益总是放在第一位的。即便她心里更心疼千离，却也无法坐视自家主人如此不爱惜自己。
青衣男子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女。
红叶只觉得自己那么多话说了也是白说，不禁小声嘀咕：“明明比谁都要关心在乎这丫头，却偏要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或许连青衣男子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是代我受过。”半晌，他忽然出声，声音低哑清冽，隐隐透出几分疲惫。看向千离的目光柔和而关切，深藏于其中的柔软，连他自己亦不曾发觉。
“……”红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一时竟无言以对。若按冥灵夙殇之言，那噬魂本是冲他而来，结果却落在了千离身上。说她是代他受过，倒也不错。不过，于千离而言，只怕是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看到自家师父有事。否则，那时又怎会不顾一切替他挡了那一下……90看看小说 .90kankan.
“凡事皆有因果，这是主人你告诉红叶的。”沉默片刻，红叶道，“或许，正是因为你上次替她受了伤，这次才会……”话说一半，她突然意识到这并非安慰，反而更可能会激起对方心底的愧疚，急忙噤声。
“是么。”青衣男子垂下眼睫，淡淡的表情里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也不知是同意了她的话，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
再继续谈论这些问题，红叶觉得先要崩溃的会是自己，于是她赶紧转移话题，将视线移至千离身上，问道：“阿离小丫头体内的噬魂，可有法子解除？”
红叶所知的噬魂之术远没有这样厉害，只能慢慢侵蚀人的魂魄，缠绵时间较长，相对而言没有千离所中的这般激烈。以千离的修为，即便是被施以此等咒术，也不该如此轻易就失了意识。可见，千离所中噬魂之术，与她印象中的大不相同。
青衣男子摇头，“若能知晓其施术咒语，或许可解。”
“连你也没有办法么？”红叶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原以为以对方的术法造诣和对阴阳术数的了解，即便是噬魂这样阴邪的咒术，也该有法子解除。可没想到……
“还有多久？”她回过神来，问。
青衣男子知她所问何事，低声道：“七日。”
“竟只有七日？”红叶露出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即恍然，“所以你才会试图将阿离小丫头体内的死气引入自己体内，以延缓噬魂发作的时间？”
看他沉默的样子，红叶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是流华？”她想起那时夙殇说的那些话。
她还记得，当日她追问流华是谁时，自家主人脸上细微的表情，以及深藏在眼底几乎无法窥见的难过与愧悔。
他说，“流华，是……小师弟。”
除此之外，他再没有说过任何关于那人的事。
而他的性子，从来都是只肯说自己愿意说的事。他既不愿多说，她再怎么追问，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所以，时至今日，红叶所知关于流华的，也不过是这一点只言片语。至于自家主人为何寻他，这二人之间是否有何恩怨，以及流华现身在何处，为何从未听主人提起等等，她一概不知。
“你不是说，流华与你是同门师兄弟么？为何他会对你……”静心细想之下，红叶深深觉得，事情或许远比她能想象到的更为复杂。否则，那名为夙殇的契约冥灵又怎会对主人出手，且一出手就是断人魂魄的噬魂？
青衣男子没有回答，起身慢慢走到窗前，神色淡淡地看着窗外。夜色已至，窗外一片昏暗，他的脸被掩盖在了阴影里，越发看不清表情。
见他不语，红叶也没有逼问，继续道：“噬魂于召魂师而言不是禁术么？他怎么会……”
据她所知，召魂师修习禁术者，必遭天罚。禁术虽强，却往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故而一般鲜有人会去尝试。而那些流传下来的禁术，也多是为了警示后人，或赋于研究，以便创造出更加完善而又不违天道的术法。
“流华不是召魂师。”沉默良久，青衣男子慢慢开口。低低的声音里，仿佛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他是……噬魂师。”
“噬魂师？”红叶愣了愣，美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略带迷茫的表情。她确信自己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然而不知为何，乍一听见这三个字时，她却只觉无比的熟悉，好像曾几何时，自己曾遇到过这样的存在。可是，在她仅有的这些年的记忆里，翻遍各个角落也找不到相关的印象。
那么，是自己的错觉么？还是，在被自己遗忘的过去里……
红叶把目光投向青衣男子，企图听他再多说一些。但他说完那句话后，就不再开口，只是将眼光望向更远的夜空，目光悠远深邃，仿佛望向了某个不知名的远方抑或时空。
“师父……”身后忽然传来少女虚弱的声音，青衣男子急忙转身，快步走回床边，只见自家徒儿双眼兀自紧闭，眉心皱在一处，并没有要醒来的样子——原来，不过呓语而已。
淡淡的目光落在少女略显苍白的脸上，他慢慢弯下腰去，小心地为她掖好被子。
“阿离，睡罢。”修长的手指轻点上少女的眉心，柔和的白光自指尖亮起，缓缓消失在她眉宇间。青衣男子收回手，深邃的眸子定定看向少女逐渐安静下来的面容，轻声说道，“有师父在，你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