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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时间距离温来找到红叶已经过去两年。
两年来，红叶亲眼见证了原本还可以称得上“柔弱”的书生，是怎样为她一步一步变成如今坚韧的模样。尽管本身无法修习任何术法，然而书生在阵法一道上的天赋却着实令人惊叹。两年里，几乎每一次红叶下山，身后都少不了书生了影子。哪怕是一开始并没有带上他，最后他还是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从一开始的“累赘”，慢慢变成可以依托阵法来帮助到她的极大“助力”。
凤求凰。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这首曲子，很久之前就想要弹给叶儿听了。”温来将琴放到一旁，站起身来，温柔缱绻的目光静静注视着红叶，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向她传递着情意。
“很久以前，是多久？”这个问题不用问，红叶也早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她还是想要逗一逗他。
“早在我知道自己喜欢上你的时候。”温来从不吝啬向她展示自己的感情。
一见钟情是个很美好的词，但不能否认的是，这个词所表现的，也是极为肤浅、流于表象的东西。许多美好的感情或许的确始于一见钟情，然而如果没有细水长流的陪伴和了解，所谓的“钟情”，大抵也不过是对于美好情感的一种执念罢了，所爱上的，亦可能只是存在于幻想中勾勒出的美好模样。
所以，红叶从来不相信所谓一见钟情。
但她相信自己的眼睛。
“还真是坦率呢……”红叶浅浅笑了起来，葱白的指尖轻轻抚上他沉静的眉眼，却在将要碰到他的时候迅速收回，“那么……”
看到他在自己收回手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她笑得越发好看了，等欣赏够了才将剩下的话慢慢说出：“你什么时候去向我爹提亲？”
“！”温来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似乎有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幸福砸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长臂一身将红衣的少女揽入怀中：“叶儿，你是答应和我在一起了？我很开心……”
“呆子！”垂在身侧的手塔上对方并不算宽厚的背，红叶将头靠在青年身上，美丽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小女儿的娇羞。
风吹过，火红的树叶缓缓飘落，与树下拥抱的男女组合成一幅静谧美好的画。
……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那种欢欣雀跃的幸福感还未散去，然而那个能带给她好心情的青年已然不在。红叶睁开眼，看到的，仍是那占据了整个视野的彼岸花海，炽烈的红色，像是能灼伤人的眼睛一般。
“……”纤长的手指轻轻抚上眉心，红叶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对于突然出现在脑海中——或者说突然“看见”——的这段记忆，她有种仿佛踩在云端的不真实感。而这与某个人的记忆，与其说是自己想起来的，或许用“被硬塞进”自己脑中更为恰当。或许是因为记忆脱离了本体太久又刚刚回归，她觉得自己对那段记忆多少缺乏一种真切真实的感觉。反而有点像是一个被迫塞进不属于自己壳子的灵魂，看了一段以自己为主角的“故事”。
自成为冥灵后，红叶从不曾想过，自己会喜欢甚至是爱上过某个人。她以为，自己即便是真的喜欢上某个人，也该是个极为强大、可以和自己并肩而战的人，而不是如温来那般，甚至可以算得上“柔弱”的平凡人，即便后来他逐渐有了同自己并肩的能力，但终究与自己想的，还是差了许多。
果然大多数时候，现实与想象总是有差距的吧。不过，虽然有差距，但仔细想想，却也的确是自己会做的选择呢。那样坦率又肯努力与自己并肩的人，如何能教自己不喜欢呢？
“温来啊……”轻轻叹息了一声，红叶把手按上胸口那个早已不会跳动的地方，眼神微微透出几分茫然。终究还是属于自己的记忆，哪怕此刻想来她并没有记忆中那种强烈的感情，但她到底也不能如什么都没有记起来时的那般，可以对这一切表现得无动于衷。
轻垂下眼捷，红叶慢慢收敛了表情，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不知道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温来他……现在怎样了呢？想来事情的发展应该并没有如记忆最后期许的那样有一个幸福圆满的结局吧？否则，自己也不会成为今天的模样，初见那道身影时，心中也就不会那般难过了罢？
微微低下身子，红叶伸出手去，冰凉的指尖轻触上没有叶子的花枝，手指微一用力，便将那朵开得正盛的曼珠沙华折了下来。
细长的花蕊拂过鼻翼，有极淡极淡的清香散开。书屋 u.
清凉的风划过耳畔，红叶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天色不知何时竟已暗了下来。原来在自己无意识陷入回忆的时候，时间竟已过去了大半天么？
想着不知道现在是何情况的千离，以及不知是否已经回来的自家主人或者说师弟——在那段被彼岸花勾起的回忆里，除了温来，那个带温来来见她的“沈师弟”她却是再熟悉不过，不是自家主人是谁。也难怪最初以及那时候他会唤自己师姐——红叶正欲转身回城，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片朦胧的白光，隐约散出柔和的色泽。
下意识地转回身去，红叶便看见，隔着幽暗河流的彼岸，本是与此岸一样覆满了红色彼岸花的地方，那满目的红色，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转化为纯净的白色，点点白芒自花蕊出逸散而出，宛如梦幻。
在那白色的尽头，一个深色的人影正自黑暗中由远及近而来，暮色下看不清面容。只是那隐约熟悉的轮廓，却让红叶险些以为自己再次陷入了记忆勾画的幻境之中。
“温……”被折断的彼岸花自手中跌落，红衣的女子下意识地迈步向前，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红叶姑娘！”
红叶闻声回头，但见一人御剑飞来，蓝灰色的道袍在暮色的遮掩下显得有些灰暗，正是慕少衍。碧衣的少女坐在剑上，清澈的目光正与红叶视线对上。
红叶没什么情绪地淡淡扫视了他们一眼，便又转回去看向冥河彼岸，入目处只剩下满目红色花海，先前看到的白色和花海尽头走来的身影，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果然是幻觉么。
红叶不太确定地想。
“红叶姑娘。”慕少衍带着襄遥下了飞剑，见她目光一直落在对岸，不由有些奇怪，“姑娘在看什么？”
“没什么。”红叶收回视线，转身面向二人：“你二人来此处作甚？”
“前辈没有和姑娘在一起么？”慕少衍没在她身边看到千离和青衣男子，自然便问了出来，“阿离她……”
“阿离小丫头自有我们照顾，你就不必操心了。”红叶淡淡说道，一句话堵得慕少衍不知道作何表情。红叶可不管这些，目光落在二人身上，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你们……？”
她分明记得，这二人先前跟着彼方城中那名老者走了，此刻应当在城内才是，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我们本来是追着几个生魂过来的，但一进入这片花海，就丢失了他们的踪迹。”未等慕少衍出声，襄遥便声音清脆地开口了。
“生魂？”惊讶地挑了挑眉，红叶直觉此事或许会与此方城中那奇怪的事情有所关联，不由地便生出了几分兴趣来。
“不错。”提及眼下之事，慕少衍只得先行按下对千离的担忧，点了点头，“不知姑娘在此，可曾见到有生魂经过？”
“未曾。”红叶摇头，“你们确定，你们口中的生魂，是来了此处？”
慕少衍道：“我们只是看见他们进入了这片花海，但具体去了何处，却是不知。”
“对呀，那几个生魂好奇怪的，法术对他们完全无效，离开了身体之后直接就向着这片花海来了，拦都拦不住。”襄遥在一旁如是说道。
“免疫法术？”红叶与灵魂打交道多年，从未听说过生魂还能够免疫法术的，而且——“听你们的意思，难道你们是亲眼看见那些生魂离开身体的？”
“正是。”慕少衍接过话头，“我们曾试图阻止，但固魂术对他们完全不起作用。而且更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情况。一开始我们还担心贸然将他们惊醒会导致魂魄无法回到身体，但后来却发现，无论我们做什么，好像都无法对他们产生任何影响。”
“说说看，怎么回事？”红叶闻言愈发来了兴致。单就他们二人的这番话，并不能推断出此事的前因后果。但能肯定的是，所谓的生魂异状，定然与自己昨夜所见的“死城”之事存在着某种莫大的联系。或许，找到他们口中这些生魂的去处和魂魄离体的原因，这座城的异状亦能随之解也开未可知。
“事情是这样的，”慕少衍与身旁的少女对视一眼，随即将事情娓娓道来：“我与襄遥进入此方城后，遇到了一位姓韩的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