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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阿离的姐姐。”
白衣女子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从某个人的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更没想到，说出这句话的，会是眼前这个生前无任何交集死后也仅仅见过几次的人。
“……大人是在说笑么。”定了定神，她后退一步，冷冷开口，“夙语乃是主人的第二契约冥灵，和大人口中的阿离，没有任何关系。”
尽管表面看上去依然镇定，但她的心里已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某些波动。
冥灵契约会逐渐改变一个灵魂故有的气息，即便是熟悉某个灵魂原本波动的人，也不可能在其完全成为某个人的契约冥灵后再从其身上察觉出属于曾经那个灵魂的气息来。所以即便她真的如对方所说是千离的姐姐，她的身上，如今也不可能会有属于千语的气息。何况，对方也并不一定熟悉千语的灵魂波动。那么，为何他会如此笃定地说出那句话来呢？或者，他其实只是为了诈她？
“是么。”青衣男子静静看着她，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白衣女子似心虚一般转开视线不与他对视，“大人的徒弟，怎会与我这个没有身份的冥灵扯上关系呢？大人这样说，不知目的何在？”
青衣男子没有回答，而是淡淡说道：“告诉我，流华的下落。”
未想到对方会轻易放开那个话题，白衣女子愣了一下，而后才道：“主人说，时候到了，自然就会相见。”
类似的话，夙殇在落英谷外将噬魂打入千离体内后也曾说过。
青衣男子：“……”
那个人，果然还是和十年前一样，某些方面真的是一点未变。
“可惜，我已没有太多时间了。”他低低叹息一声。
“什么？”白衣女子没有听清楚，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却见青衣男子扬起手，右手二指并在一处，一道白光自指尖射出，直向自己飞来。
“！”白衣女子一惊，迅速侧开身子闪避，不料那光刃在接近自己的瞬间，却化作蜿蜒的曲线缠绕过来，逼得她不得不向后飞出来躲避其袭击。
“大人这是何意？”闪跃的空档，白衣女子忍不住开口。
青衣男子并不回答，只双手迅速结印，数道白光飞射而出，在白衣女子周身编织成一张巨网，欲要将她的退路封住。
白衣女子眼神一凝，不再尝试与他对话，趁着巨网还未完全聚拢的空档，身子化作一阵清烟，从那缝隙中钻了出去。
青衣男子见状手印微微一变，白色的光网迅速化为无数流光，同白衣女子化成的清烟纠缠不休，流曳着向远方飞去。
青衣男子抬头看了眼逐渐变暗的天空，微微皱了下眉，目光掠过摇曳的花海望向黑暗的深处。
清烟被白光纠缠着一路飞向花海边缘，化作白衣如雪的女子。有些狼狈地抵挡着不断来袭的白光，白衣女子飞跃着向后退去，眼睛定定看向不慌不忙徐徐走来的青衣男子，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光。
“你的傀儡术和替身术，都用得很好。”青衣男子轻轻一挥手，那些旋绕在白衣女子周身的白光便消散离去，很快消失不见。
“大人此话何意？”白衣女子脚尖轻轻落在一株红色的彼岸花上，身姿轻盈优美，白色衣袂随风飘摇。
青衣男子神色淡漠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两个冷漠少言的人遇到一起，冷场的情况大抵总是比说话的时候多。
“果然不愧是大人。”短暂的沉默后，白衣女子轻轻叹息了一声，“夙语自知不是大人的对手，自然不敢托大。”
“呵。”青衣男子面无表情地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单音，深邃的眸光静静从她身上扫过，“果然，不愧是他□□出来的。”
白衣女子静静垂下眼眸，默默不语。
“你心中有怨。”
“呵呵。”白衣女子轻笑两声，“若无怨无恨，又怎会有夙语的存在呢。”
青衣男子抿了下淡色的薄唇，没有说话。
白衣女子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花海深处的黑暗最深处，漆黑的眸子里一片荒芜，不知在想什么。
风吹过，扬起二人的衣衫。
“那么大人，后会有期。”良久过后，白衣女子低叹一声，深深看了青衣男子一眼，身体瞬息化作一阵轻烟消失不见，只余一张白色的纸人悠然随风飘落。
青衣男子伸出手，略显苍白的指尖夹住那张薄薄的纸片，幽深的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流华……”他五指一合，那纸人便瞬间化作飞灰随风而去。
……
白衣女子睁开眼睛，右手不自觉抚上左肩的位置。虽然当时她及时用替身傀儡换了自己，但还是未能躲过青衣男子的伤招，再加上冥河彼岸那片曼珠沙华中含有的某种对灵体伤害极大的特殊之气，以致她出现在红叶他们面前时那副深受重伤的狼狈模样。看好书 .khshu.
尽管方才已经服下了药物，但这伤势却没那么容易痊愈。
想到适才服下的那粒药丸，白衣女子厌恶地皱了皱眉，咽下喉头浮起的不舒适感觉，眼底浮出复杂的光来，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深深的自我厌弃和疲惫。但那光芒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被黑沉的冰寒所覆盖，找不出分毫痕迹。
“夙语姑娘，可好些了？”一直关注着她的慕少衍见她皱眉，没忍住开口问道。
白衣女子放下手，抬起眼眸冷冷瞥他一眼，没说话。
“我说大叔你干嘛老拿热脸贴她冷屁股啊？”旁边襄遥轻轻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喜欢她？”
“襄遥，莫要胡说。”慕少衍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
“我说小丫头，你就知道什么是喜欢了？”红叶饶有兴致地看着几人，目光在白衣女子和慕少衍之间来回扫视两圈，口中则笑嘻嘻地调侃起了小少女。
“我……我怎么不知道了？”襄遥鼓起脸颊，“你们人啊，不就喜欢这些情情爱爱的吗？”
“无聊。”白衣女子冷冷看了他们一眼，越过慕少衍头也不回地走出房去了。
慕少衍看着她背影离去，心中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你还是觉得这个夙语是你想找的人吗？”红叶双手抱胸问道。
“我不知道。”慕少衍神色现出几分茫然，“虽然她一直否认，可我有时候还是觉得能在她的身上看到她的影子。”
“这个她……是你的心上人？”
慕少衍短促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红叶的话，只是将目光转向了榻上的千离身上。
只见少女腰间慢慢升腾起一团淡淡的白光，小孩儿的轮廓在白光中渐渐显现出来。小小只的十一茫然四下看了一圈，然后抬起小手揉了揉眼睛，用带着几分睡意的声音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娘亲……”
“小十一醒啦？睡得好不好呀？”红叶走过去将小孩抱起，笑着问道。
“唔，红叶姐姐。”小孩两条手臂搂住她的脖子，精神头看上去不是特别好，“爹爹呢？爹爹哪里去啦？”
“你爹爹他啊，有事出去了。”红叶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探了下小孩儿的身体状况，发现只是这短短的时日，小孩儿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想来除了铃铛本身的固魂养魂功效外，应该也和小孩儿自身的体质脱不了干系。也不知道那小小的身体，是如何孕育出那般奇特的力量的。
“有事出去？什么事啊？”
红叶轻轻刮了下小孩的鼻尖，“当然是帮小十一把娘亲找回来啊。”
“找娘亲？”十一顿时精神起来，脸上绽出大大的笑容，“那十一也要去！和爹爹一起去找娘亲！”
“那小十一知道娘亲在哪儿吗？”
“唔，”小孩儿困扰地挠了挠头，“十一也不知道娘亲去哪儿了，十一感觉不到娘亲在哪里。”
“那小十一就乖乖待在这里，等爹爹把娘亲找回来好不好？”
“可是，”小孩儿嘟起嘴，“十一想去找娘亲。”
“但如果小十一出去了，娘亲却回来了，那娘亲回来的时候岂不是看不到小十一了？”
“那……那要怎么办呀？”
“所以说啊，小十一只要乖乖等着娘亲回来就好了。你爹爹他呀，一定会帮你把娘亲带回来的。”
“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嗯……”这个问题着实问倒了红叶。自花海中发现与主人断了契约联系后，到现在她都没能再感应到主人的存在，也不知道他那边究竟发生了何事。而千离又处在离魂状态，她根本没办法扔下她不管。
“小十一乖乖的，爹爹就会很快回来了。”最后，她只好如是说。
小孩急忙举起小拳头表示：“十一很乖，十一一直都很乖的。”
“看不出来，你对小孩子还挺有耐心的嘛。”襄遥略奇特地看了红叶一眼，像是看到什么新奇的事物一般。
“这有什么，当年小师弟还是被我带大的呢。”红叶说着神色忽然现出几分恍惚。脱口而出的话里，小师弟是谁呢？流华……吗？
原来自己还曾带大过小师弟？那些失落的记忆里，还会有些什么呢？当真……没有记起来的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