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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铠甲上的红缨飘动着。黄沙上面，沾染着鲜血，昏黄的颜色渲染着士兵的脸。
谢玄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铃铛，放到了纪伽罗的手上，说道：“少帅，那个冒充你的人让我们带给你的。”
纪伽罗接了过来，仔细端详着上面的花纹。那花纹是一朵朵莲花，莲花上面的每一点纹路都那样清晰，而一点点的颤动都会带来细小的声音。
“那个人，冒充得可还好？”
纪伽罗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宫铃的声音，是燕国曾经的传说。燕国的传说，雕刻着莲花的铃铛，可以铃铛的主人希望听到这铃铛的声音的人平安。莲花，乃是时世间至清至纯的花，哪怕相隔千里，也可以把那一份最真挚的感情带到牵挂的人那里。
苏璃钥不知道，她大概只是想要像他道歉罢了。因为她利用了他曾经的感情，来帮助她的爱人。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就是纪伽罗原本的计划。
“她当然比不上你，但是看到你的面具的那一霎那，我们都忘记了去向她是不是在欺骗我们了。冒充你的身份，我们哪还有力气去分辨呢？”
谢玄看着眼前这张平淡无奇的脸，心里是那一天这个人单枪匹马来救他们的样子。他就是当年从死境里面走出来的七千人之一。
纪伽罗沉默了，他只是看着眼前的尸体，看着慢慢黄沙。一将功成万骨枯。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纪伽罗的声音低低的，渐渐从嘴里传了出来。那是燕国的悼歌，曾经在燕国的军营里面，面对一个个死去的弟兄，他们唱过一次又一次。面对着生与死的诀别，军人不会哭，但是他们一样会伤怀着。只能唱一曲荡气回肠的歌曲。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谢玄和几个将士都唱了起来，那歌声悲怆而无奈。
谁想要和自己的同胞和战友反目成仇？而又有谁愿意失去自己曾经最爱戴的将军？当这一切居然成为一个选择的时候，悲伤在三军中间弥漫。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所有人都唱了起来，歌声在黄沙之间弥漫着，让这片天地之间的风都颤抖着。
三唱挽歌，一唱悲，二唱怒，三唱平安路。
纪伽罗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看着这些曾经最熟悉的人，回想着那个站在他们身边的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样子。他一样还是那么年轻，但居然有些沧桑的感觉了。
“好了，你们该回去了。”
纪伽罗最终说道。
一句话说完，是无尽的沉默。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想要离去。只是互相看着互相的眼睛，看着黄沙点缀着对方的脸。
“莫寒衣是个好主帅，她会理解你们。她是爱才之人，知道了你们今天做的事情之后，她一定会更重视里面的。燕国是一个好国家，只得你们去守护。而燕国公主莫寒衣也是一个好主帅，配得上我的兵去追随。”ok小说吧 .okxs8.
纪伽罗缓缓的解释着。
“我只是一个江湖人，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百晓生而已。若不是为了就左云笙性命，我也不会再一次来到战场上面。我身边，已经不需要军马了。”
“而你们的身边，也不再需要一个少年将军纪伽罗了。燕国，也一样。”
谢玄哭了，身后的士兵也哭了。
这些大汉们，站在黄沙里，低下了头，回想起了很久以前这个人第一次离去时的情况。
“好了，我知道你们不想跟随左云笙，因为你们爱燕国。就像我，我也不是左云笙的人。”
“回去吧，那是你们最好的选择了。”
风吹着，天上的云飘动着，黄沙飘动着。
纪伽罗的笛子放在了嘴边，一个个音符飘了出来。音乐飘荡在了这片凄怆的天地间。
那是燕国的曲子，不是战场上的声音，就只是民间的歌谣。这歌谣，燕国的每一个人都会唱，大街小巷的妇女孩子都在哼唱着。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或许有些改变，但是旋律依旧是那样的悠扬。
这首歌，是每一个燕国人关于国土的回忆。
纪伽罗在吹着，歌谣不断的传递着，传到了每一个转身离去的燕国士兵的耳朵里面。
歌谣里面谱写着，那是多年前还在兵荒马乱的时候燕国家家户户的强壮少年许下的凌云壮志。他们许给了这个国家自己的青春热血，一辈子的岁月；他们许给了自己，一个强大繁华的祖国，大好河山让下一代策马崩腾。
歌谣里面盘旋着，那是几年前终于归于平静了之后燕国的百官文物和皇帝们一起做的一个美梦。他们挥军南下，希望着可以看到万里的土地可以让他们的子孙徜徉，希望这天下的一切可以归于他们的统治。
歌谣里面传唱着，那是那些年风雨飘摇毫无希望中燕国的将士们的浴血奋战。他们不知道怎么样才可以胜利，不知道自己的死亡会不会有用，但是他们只知道如果不奋斗就什么都没有了。为了身后这一片世世代代守护的土地，他们毫不犹豫踏上征程。
歌谣还在继续。
纪伽罗还在吹，此时的燕国里面，也一定有人还在唱，那些离开的将士也一定有人在抽泣中默默的哼唱。
继续的是在一切风平浪静之后渐渐国力强盛，是如今的繁华盛世，每一家每一户都可以安居乐业，大街上面车水马龙。
继续的是如今的日子里面，燕国再一次要做那个天下的梦，他们再一次踏上了征程了。
那笛声很美，温柔的送别这些最怀念的人。
原本这歌谣是铿锵的，带着燕国人特有的豪情壮志。燕国不比南方的大宋，哪怕是一个柔弱的姑娘，都能唱出满怀的英气。
但是现在，从纪伽罗的笛子里面传出来的，只有温柔了。
这一次的战斗，结束了。厮杀已经退却，哪怕是这些大汉也可以有时间来柔情的唱一曲家乡的歌谣了。
很多年的一个故事也结束了。
无论这一次，燕国是不是还会像多年前一样失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这个国家强盛起来了。
无论是燕国还是大宋，再也不会有少年将军纪伽罗了。
笛声想着，那精致的宫铃也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