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顶点小说】 dingdian911.com,更新快,无弹窗!
远昌三年七月,京城,刘府。
下人给刘子仟送了晚饭、汤药,在桌上一一摆好道:“小姐,这药您一定趁热喝……”
子仟兀自对着烛光绣花,头也不抬,声音冷冷清清:“下去。”
下人也不敢再多言,欠了欠身子离去。
下人回书房复命,对白绫欠身道:“夫人,都给小姐送过去了,但小姐看上去还是没大有食欲。会不会是方子不管用啊,要不再换个郎中?”
白绫忙道:“可别,再让子仟看郎中,她定又要发怒。”
刘之言最烦看他娘这个样子,在一旁没好气道:“还不是你们老是三天两头去烦姑姑。姑姑是心里没想开,吃那么多药有什么用?”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白绫又记起了念叨他:“快写你的字去。你还好意思说,让你学经商你不想学,让你念书你也念不下去,一天天就知道和你那些狐朋狗友一块捣鼓弓箭。你倒也知道你姑姑心里没想开,还老在院里摆弄那些牧族人的东西!”
刘之言脾气也上来了:“弓箭就是牧族的东西?怎么中原还没人会射箭了?”
“你小点声!”白绫斥他,生怕西屋的子仟听见“牧族”二字,“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动不动就吵吵嚷嚷的,走出去谁能认为你是刘府的公子哥儿?”
“我本就不是什么公子哥,拿不出他们那般仪态来,”刘之言把脸撇向一边,“我也不喜欢和您说的那些公子哥一块玩。”
白绫教训儿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她知道之言为什么不喜欢与书香门第的公子同游。
刘家是经商起家,书香家的公子,自然是瞧不起之言的。
白绫是希望儿子能多结交诗文知己,走上科考之路,让刘家彻底摆脱“生意人”的名头。但没成想之言在这个群体中却是要受排挤、受欺负的。
之言老早就屡次对白绫说不想再去学堂,白绫虽心疼他,却也知道不能荒废了学业,一直要他忍忍。直到有一日之言被泼了一身墨汁回家。
刘子伦刚好见了,一怒之下给之言退了学堂,请了个先生回家教。
刘子伦说:“我刘家家大业大,难道还请不起一个教书先生吗?”
不过可惜的是,之言的厌学情绪已经十分深重。他没心思看书,倒对摆弄弓箭十分着迷。
就像当年的刘子伦一样,一身正气,不学无术。
白绫对他有愧,后悔没早些让他退了学堂,此时语气便也放软:“罢了罢了,你爱做什么便做什么,但你给我听好,别再在院里练射箭,要练出去练。”
之言撇撇嘴,埋头继续在纸上写鬼画符。
白绫也不再搭理他,又与下人一同叹气,叹子仟的命苦。
“也难怪小姐想不开,那牧族长可真不是个东西。咱们小姐多好的姑娘啊,他能娶到是他的福分,谁能想到他竟然还去喜欢一个男人。”下人为子仟鸣不平道。
白绫被她这么一引,也满面愁容:“这些有断袖之癖的真的丧良心,一面喜欢男人,一面又糟蹋人家姑娘……”
刘之言把毛笔往纸上一拍:“那是他愿意娶的吗?”
白绫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哎,你今天哪来这么多话说?他要是跟正常人一样喜欢女人,老老实实地过日子,牧族至于灭族吗?他至于丧命吗?你姑姑如今至于孤身一人吗?”
刘之言也是服了:“娘,你要是不懂就少谈政事,别说的好像牧族灭族,就是因为牧族长是个断袖一样。”
白绫也懒得跟他争这个,她自知对政事一知半解,本就是顺嘴一说:“行行行,都是你懂,我不懂。”
刘之言却怒意未消:“本来就是先帝赐的婚,不娶也得娶,这也能怪到断袖之人头上?您要真想为姑姑鸣不平,还不如骂先帝乱点鸳鸯谱,毁了姑姑一辈子。”
白绫一巴掌就打了上去。
“夫人!少爷!”下人吓得忙跪。
刘之言被打懵了,也忘了揉揉,怔怔看着母亲。这是白绫第一次打他。
“那是先帝!岂容你信口胡说!”白绫看起来异常激动,涨红着脸,高声斥责。
刘之言不敢再大声说话,但还是有话就说:“先帝就不会犯错吗?”
白绫声嘶力竭:“先帝不会!”
刘之言看着白绫这个样子,忽然觉得试图与母亲讲道理的自己,才是个蠢货。
他起身绕过母亲,大步出了书房。
下人慌了:“少爷!少爷你去哪,这大晚上的!快跟夫人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夫人,夫人你快看少爷……”
白绫锤着胸口咳道:“别管他,让他走!”
刘之言大步流星地回了屋,气鼓鼓地摊开包袱皮,开始收拾行李。
衣服、盘缠、水壶、地图、弓箭……还要带什么?
刘之言边想边收拾,半响,又冲窗外探探头。
娘不来拦他,也不让下人来拦他,真至于这么生气吗?
刘之言想着,腮帮子更鼓了,嘀嘀咕咕道:“走就走,我又不是不知道我爹在哪,我找我爹去。”
说罢换了身方便赶路的武服,大弓一背,包袱一系,这便往大门走去。
依旧没有下人拦他。
只有老管家看着他长大,忙唤着“少爷”赶上前来。
刘之言感动得一把抓住他的手:“阿伯,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走,但……”
刘之言不说了,因为他手上突然多了两个热包子。
阿伯乐呵呵道:“少爷还没吃呢吧,先带两个包子凑合凑合,明天回来我把那条大鱼炖了给您补补!”
刘之言腮帮子又鼓了起来,把包子还给阿伯道:“算了,你自己留着补吧。”
说罢又长腿迈开出了刘府。
阿伯赶忙追上去要把包子给他,却哪里追得上,只得站在门口喊着:“少爷,少爷,您这!哪呢不吃饭呢!您去城西远房姑母那住一晚,让那边下人给您做点吃的,明儿夫人气消了就能回来了!”
刘之言闷头走,揉着被打痛的脸,嘀嘀咕咕道:“哼,求我回来我都不回来。”
露宿野林,骑马打猎,这是刘之言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
如今,十六岁的刘之言终于有机会踏上征程。请看 .org
就是还缺匹马。
因为他家马厩上锁,钥匙在他娘那,要牵马得求他娘。
于是刘之言只能暂时徒步,一路从家走到城郊,从偶有光亮走到黑灯瞎火。
真的挺黑,甚至还有一丝丝怕。
他点了火烛给自己壮胆,但说实话,大半夜一个人在城郊小树林点蜡烛也是够诡异的。
好在他平日里好武不好文,体力是够的,不像别家小公子一样走两步就喊累。
但是饿也是真的饿。
他忽然有些想念阿伯方才的那两个包子。
现在还能去哪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京城的客栈早就关门了,他也不想投宿朋友或是远方姑母,因为想也知道他们明天定是绑也要把他绑回刘府。
刘之言盘腿坐下,从包袱里找出水壶,喝了个水饱。
好生凄凉啊。
刘之言的奶膘又鼓了出来,开始嘀嘀咕咕:“什么啊,又没外人,骂两句怎么了?我还能把她的皇陵骂塌了不成?”
话音刚落,远处“轰隆”一声巨响,就连刘之言身边的树都震得东倒西歪,好悬没把他砸死。
幸好这地震没持续太久,一切又重归寂静。
刘之言惊魂未定,忙往京城方向望去——显然那边也感受到了些许震动,千家万户纷纷亮起灯火。
他又回头向方才传出巨响的方向望去,那里漆黑一片,好似连接着地狱一般。
刘之言咽了口唾沫,终于还是决定向着京城走回去。
幸好他没选择去树林深处看看,否则怕是会被弛瑜从棺椁中爬出的模样吓死。
与此同时,栖灵宫中。
尹人被震动惊扰,睁开了眼睛。
他缓缓坐起来,一头长发依然柔顺,却已经皆为银白。
“我好不容易又在梦里见到她。”尹人说着,目光无神,仿佛还没完全醒来。
一屋子的侍者早已伏跪一地,抖如筛糠。
尹人问最近的一人道:“是谁扰了我的梦。”
那人说话已带哭腔:“尹太妃大人,小的,小的不知……”
一双雪白优美的脚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是尹人赤脚下床,走到了他眼前。
在尹人手上的,是一把出鞘的剑。
他本没有佩剑的习惯,但现在有了,因为他想杀的人太多了。
眼见得尹人神色一狠,就要将那剑向侍者颈后刺去,阿阳忽然破门而入:“少爷!不好了,先帝的皇陵……忽然塌了!”
尹人手上的剑掉落在地,怔怔地望向皇陵的方向:“备轿。”
而弛瑜本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出了棺椁,坐在旁边的废石上大喘着气。
她也很疑惑——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正想着,弛瑜忽然觉得脚上一痛,赶忙将脚收回——是一些黑乎乎的水,已经烧穿她的鞋底。
她用力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
是酸液?
这墓里究竟有多少宝贝啊,夹层里还灌了这么烈的酸,是多怕有人偷?
弛瑜看着这口棺材若有所思,目前知道的信息是,她死过一次,被葬了,现在复活了。
这很诡异,很不应该发生,但她也不能一板砖再把自己拍死过去。
她低头去看自己下葬时的这身衣服,可真的是十分华丽,上面还绣着龙。
那么我曾经是个皇帝?
看来这墓里应该确实宝贝不少,可惜,都被酸液毁了。
弛瑜用力回忆着,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脑中确实闪过一些画面,无数人曾对她磕头跪拜。
被比自己年长的人磕头,可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她抬头看了看远方,方向感首先开始回来。
她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潜意识里十分想远离某个方向。
那个地方囚禁了她一辈子,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她想离那里越远越好。
正想着,屁股底下的废石也不稳当了,似乎又要塌下去。
弛瑜赶忙站起来,用自己那仿佛没有走过路的腿,一蹦一跳地躲着酸液来到一旁的平地上。
她决定向自己讨厌的那个方向的相反方向行去。
当然,穿着这么一身大红大绿的走夜路,怕是要吓着人。弛瑜很快将外衫脱下,里面是一身白色中衣。
大半夜的也挺吓人的,但总比刚才强点。
她随手将外袍扔回了方才的棺椁里,迅速离去了。
※※※※※※※※※※※※※※※※※※※※
改了前面的时间,神判庭唠叨了三天不是五天(我光惦记得让刘子伦他儿子成年了,忘了五年后尹人就太老了。后来想想反正我也不开车,没成年就没成年吧。)
然后刘家小少爷的名字也改了,之前好像和一个明星重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