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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芊芊提出了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条件。</P>
檀儿是她丫鬟，吃穿用度却与白玉薇无异，且一口一个姐姐地叫，商无忧自然看得出她是拿檀儿当妹妹的。</P>
所以，为了檀儿，她是有可能这么做的。</P>
只是，檀儿的身世当真如她所言吗？</P>
罢了，不论她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他都必须回千机阁。</P>
檀儿只是个贪吃的小姑娘，武艺高强，却并不难对付。</P>
至于为何是把檀儿安插在自己身边，而非别人，在商无忧看来是因为孟芊芊别无选择。</P>
其他人太过惹眼，一眼就会让人起疑。</P>
檀儿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就算她的目的令人起疑，也不会有人将她放在眼里。</P>
商无忧在心里做了决定，冷静地看向孟芊芊：“好，我带她去千机阁找她父亲。”</P>
“我希望你偷偷地找，不要弄到明面儿上。”</P>
孟芊芊言外之意，俨然是不希望让千机阁的其余人知道。</P>
商无忧蹙眉问道：“为何？”</P>
孟芊芊风轻云淡地说道：“这么多年不见，谁也不能保证她的父亲没有另娶他人，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件事你一人知晓即可。以你少阁主的身份，暗中调查一名弟子应当不难。”</P>
“知道了。”</P>
商无忧淡淡应下。</P>
孟芊芊又道：“去和郁叔道个别。”</P>
商无忧像个叛逆的孩子，孟芊芊的一切吩咐他都不愿意照做。</P>
可为免孟芊芊临时变卦，他到底是去了。</P>
郁爹爹正在给夫人最爱的花花草草浇水，这些花卉是他们大老远从老家带过来的，得仔细照顾，可不能一不留神养没了。</P>
当听说商无忧要走时，不由地问道：“这么早，去哪儿？”</P>
“回家。”</P>
商无忧说。</P>
郁爹爹看看商无忧，又看向背着包袱，在他身后一个劲儿打呵欠的檀儿：“你……你们是皇城人啊？”</P>
檀儿双手抱怀：“他是，额不是！”</P>
郁爹爹道：“我听你口音也不是。”</P>
檀儿指了指商无忧，对郁爹爹道：“郁叔叔，他家也是刚搬来皇城的呢，巧咯，他家也么有通知他！”</P>
商无忧小声嘀咕：“还不是因为我被你们抓了？”</P>
郁爹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你爹想来也不是故意的。”</P>
“檀儿，你也去？”</P>
郁爹爹问。</P>
小丫头爱吃红烧肉，巧了他夫人也爱吃，夫人一定会很喜欢小丫头的。</P>
“是啊。”檀儿两眼望天，幽幽一叹，“从今天起，额是他滴丫鬟咯！”</P>
她说着，敛起无比夸张的悲伤之色，冲郁爹爹嘻嘻一笑，“郁叔叔，劳烦逆和郁婶婶说一声，额先出去玩几天，等回来咯，再给她请安！”</P>
郁爹爹笑呵呵说道：“还怕你不回来了呢，吓我一跳。对了，商小侄，你家在哪儿？我叫来福送你。”</P>
不等商无忧开口，檀儿笑道：“不用咯，额们自己去！”</P>
商无忧淡道：“怎么去？你别告诉我是用腿走。”</P>
檀儿将商无忧一抓：“走咯！”</P>
巳蛇与姬篱暗中护送二人至千机阁，亲眼看着商无忧带着檀儿进了大门。</P>
“走了。”</P>
巳蛇说。</P>
姬篱摇了摇折扇：“阿蛇，你说这小子能行吗？不会捅出什么篓子吧？”</P>
“不知道。”</P>
巳蛇转身离开。</P>
“哎！阿蛇！”</P>
姬篱快步追上他，“阿蛇，我发现自从给大元帅报完仇后，你的情绪低落了不少，怎么说呢？就像是失去了盼头，不知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哎，要不要我给你卜一卦？”</P>
巳蛇冷静地说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P>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呜哇——”</P>
姬篱一脚踩翻石板，掉进了一口枯井。</P>
“我怎么又……倒霉了……”</P>
“阿蛇……拉我一把……”</P>
巳蛇的步子顿住。</P>
是啊，姬篱这几个月几乎没倒过霉，他一度以为是与公主大婚后，他五弊三缺的命格被更改了。</P>
巳蛇折回井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P>
这口枯井太窄，姬篱连动一下都难：“阿蛇，你看啥？快把我拉上去啊。”</P>
巳蛇：“你跟公主在一块儿，不是不倒霉了吗？”</P>
姬篱道：“谁说的？该倒霉还是倒霉！”</P>
只是宛平公主不会被他的霉运连累而已。</P>
“咦，阿蛇，你今天也没被我连——”</P>
累字未说完，井口轰然坍塌，正在拉姬篱的巳蛇，面无表情地掉了下去——</P>
-</P>
郁家。</P>
孟芊芊见到了郁夫人。</P>
昨日见郁爹爹时，孟芊芊觉得郁子川挺像他，今日见了郁夫人，方知郁子川最像的是她。</P>
难怪郁子川那般少年俊美，郁夫人也是不得多的美人呢。</P>
她的眼神干净清亮，没有一丝疲倦与沧桑，成亲多年，她依旧有着出阁前的灵动。</P>
这就是嫁对人的样子吧。</P>
郁夫人拉着孟芊芊的手坐在椅子上，转头嗔了郁子川一眼：“儿子啊，你带了客人回家，怎么也不叫醒娘？”</P>
郁子川幽怨地说道：“爹不让我叫，还把我从自己屋撵了出来。”</P>
郁夫人瞪向门口的郁爹爹：“这就是你不对了。”</P>
“是是是，我错了！”</P>
郁爹爹在外头拱手认错。</P>
郁夫人原谅他了，又对儿子道：“你别怪你爹，你确实挺吵的。”</P>
郁子川深吸一口气：他果然是个意外。</P>
孟芊芊在京城积累了不少与夫人们相处的经验，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与谈吐，郁夫人对她一见如故。</P>
得知她是赫赫有名的十二卫之一，不由地对她更青睐有加了。</P>
“陆少夫人，小川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这孩子也不知随了谁，明明我和他爹都不是固执之人。”</P>
孟芊芊客气一笑：“郁婶婶，不介意的话，您叫我小九吧。”</P>
郁夫人笑道：“那我可这么叫了！”</P>
“嗯。”</P>
孟芊芊点头，与郁夫人说起了郁子川在京城的趣事。</P>
其实她与郁子川相识不过一年多，许多事是听陆沅告诉他的，譬如郁子川爱吃周记的桂花糕，又譬如郁子川跟着一群耍刀的锦衣卫学箭，又譬如郁子川洗澡一定要洗三遍。</P>
第一次搓背，郁子川不让别人碰，陆沅给他搓的，把陆沅给嫌弃的。</P>
郁夫人一听就知道儿子在都督府的这几年过得不差。</P>
差的话，也不至于每年都不肯回来了。</P>
个子也高了，曾经弱不禁风的样子，而今已是鲜衣怒马少年郎。</P>
郁夫人忽然泪目。</P>
孟芊芊忙握住了她的手腕：“郁婶婶，您怎么了？是不是我方才说的太多了？”</P>
郁夫人哽咽道：“不是……我就是想哭……怀孕后……每天都哭的……不用管我……”</P>
……</P>
一个时辰后，孟芊芊从郁夫人的屋子出来。</P>
她俩说体己话时，郁子川和他就走了。</P>
他爹去招呼客人，他坐在外头擦弓。</P>
郁子川抬眸，走到孟芊芊面前：“你和我娘聊了这么久？”</P>
他娘和他都没聊这么久呢。</P>
孟芊芊笑了笑：“你娘很关心我，想知道你在京城过得好不好。”</P>
“哦。”</P>
郁子川似乎早料到他娘会这么问，也并不担心孟芊芊会回答得让他娘担忧。</P>
或许这就是一种无言的信任与默契。</P>
“我娘怎么样？”</P>
他说道，“她这个年龄怀孕，据说会很辛苦。”</P>
孟芊芊道：“确实会辛苦，好在郁婶婶的脉象很平稳，三个月了。”</P>
郁子川问道：“三个月有多大？”</P>
孟芊芊伸出食指与拇指比了比：“约莫，这么大。”</P>
郁子川目瞪口呆：“这么点？”</P>
孟芊芊被他惊愕的表情逗笑了。</P>
她不由地想到了远在京城的王夫人，她应该已经生了，希望她和孩子一切安好。</P>
“对了，陆沅呢？”</P>
她问道。</P>
郁子川朝后指了指：“和我爹聊天呢，辰龙刚刚也出去了，没说出去做什么。”</P>
孟芊芊想了想，说道：“没事，既然制定了计划，他会遵守的。”</P>
她猜哥哥多半是去打探与千机阁有关的消息了。</P>
二人进入堂屋时，郁爹爹正一筹莫展地叹着气，也不知方才二人谈了什么。</P>
孟芊芊朝陆沅投去询问的眼神。</P>
陆沅示意她坐。</P>
“爹，你干嘛呢？”</P>
郁子川问。</P>
“啊，小九，你来了。”</P>
郁爹爹招呼孟芊芊坐下。</P>
被亲爹忽略的郁子川：“……”</P>
“自己家，还要人招呼你不成？”</P>
陆沅单脚勾了个凳子给他。</P>
郁子川黑着脸坐下。</P>
孟芊芊弯了弯唇角，问郁爹爹道：“郁叔叔，您是遇到烦心事了吗？”</P>
“哎。”</P>
郁爹爹长叹一声，“我跟孩子他娘搬来京城两个月了，一直没想好做什么营生。”</P>
孟芊芊道：“听郁子川说，郁家从前是开酒坊的。”</P>
郁爹爹点点头：“是啊，郁家祖传的方子，酿了好些年的酒了，只可惜啊，郁家的酒需要用到当地的泉水，否则便失了其风味。”</P>
孟芊芊顿悟：“原来如此。”</P>
郁爹爹苦恼：“可除了酿酒，我也不会干别的营生啊。”</P>
孟芊芊想了想，轻声问道：“郁叔叔，您考不考虑做药酒？”</P>
“药酒？”</P>
郁爹爹沉思地摸了摸下巴，“以功效弥补缺失的风味，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可我不懂药啊。”</P>
孟芊芊对郁子川道：“可有笔墨？”</P>
“有。”</P>
郁子川取了笔墨纸砚来。</P>
孟芊芊写下了一张药酒的方子：“郁叔叔。”</P>
陆沅眼神询问：你还懂药酒？</P>
孟芊芊：外祖母教的。</P>
在巫山的一个月里，柳暮烟锤炼了每个人的本领，她学到了不少巫山的独门秘方。</P>
郁子川道：“爹，这个方子可值钱了，我劝你不要拒绝。”</P>
本来也没打算拒绝的郁爹爹：“……”</P>
这年头，想客套一番，都被儿子拆穿。</P>
孟芊芊笑了笑，说道：“郁叔叔，这种药酒我们带了，马车上还有两坛，您要不要试试口味？”</P>
郁爹爹忙道：“哎哟，那敢情好！”</P>
孟芊芊再一次成功化解了郁爹爹的尴尬，郁爹爹别提多喜欢孟芊芊了。</P>
只可惜已经成了亲，不然若能给自己做儿媳，不敢想自己和夫人得有多满意。</P>
郁子川去取了来。</P>
药酒是给陆沅准备的，有温经散寒、安神助眠之功效。</P>
尽管陆沅早就没有寒症了。</P>
可做戏做全套，他硬是喝了一路。</P>
郁爹爹一小杯下肚，立即发了一身汗，感觉自己堵了好几日的鼻子都痛了。</P>
“这药酒，不同凡响啊。若我来酿，风味上能酿得更香，小九，回头我教你怎么酿。”</P>
郁子川用食指戳了戳他爹的肩膀：“爹，酿酒术不是只传给我吗？”</P>
郁爹爹白了他一眼：“你不是不要继承家业吗？”</P>
无言以对的郁子川：“……”</P>
郁爹爹把酒杯递给儿子。</P>
郁子川：“我不喝。”</P>
郁爹爹：“我让你满上。”</P>
郁子川：又是不受宠的一天。</P>
郁爹爹又小酌了几口：“入喉温，回味甘，药酒能酿成这样，不简单了。”</P>
想到什么，他说道：“你们方才说，这种药酒还剩多少？”</P>
“两坛。”</P>
孟芊芊说道，“郁叔叔想喝的话……”</P>
“不不不，不是我想喝。”郁爹爹摆摆手，“你们初入皇城，怕是不知皇榜之事。”</P>
孟芊芊与陆沅交换了一个眼神。</P>
孟芊芊道：“愿闻其详。”</P>
郁爹爹道：“太子府本月二十六大婚，听闻国师好美酒，陛下张贴皇榜，为国师寻天下美酒，若被选中，可亲自在婚宴上为国师献酒，这简直是一块活招牌呀。而今全皇城的酒坊皆蠢蠢欲动，每日都有不少揭皇榜的，我原本也想去揭的……奈何带来的酒半道上摔破了。”</P>
孟芊芊听到这儿，简直惊诧不已。</P>
张贴皇榜治病救人的多见，为国师寻酒的实在是闻所未闻。</P>
这个梁帝，是不是太宠着国师了？</P>
就因为他帮自己寻回了亲孙子？</P>
不过，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他们接近公孙炎明的大好时机。</P>
若是能亲自给公孙炎明献酒，便有了行刺公孙炎明的机会。</P>
就算不能见到他本人，再酒里下点儿毒什么的，保管他察觉不出来。</P>
“要揭吗？”</P>
孟芊芊问陆沅。</P>
陆沅道：“揭。”</P>
揭皇榜，运气好的话，不仅能接近公孙炎明，说不定还能完成太上皇的嘱托，见一见他说的那位故人。</P>
陆沅看向郁爹爹：“郁叔，请问皇榜在哪儿？”</P>
郁爹爹道：“我让来福带你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