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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卿起初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云渡红着脸给她披上那罩衫,她才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物。
一时间,她只感到一股热气直冲脑门,她脸皮本来就薄,现在更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可偏偏他像个小大人一般,等到周嬷嬷过来之后,嘱咐她将郁卿赶紧带回宫中,换上干净衣物,再暖暖身子。
周嬷嬷连连点头,总觉得是自己失职的罪过,心下内疚不已,便快速招呼来几个宫人,一起将郁卿搀扶了回去。
令仪公主落水,自然是一件不得不重视的大事情。
郁卿虽然及早回去添换了衣物,但还是着了风寒,洗完热水澡,钻进被窝没一会儿,就发起高热来。
宣华帝听闻了消息,放下手中的事情,率先赶了过来,接下来则是萧胤,皇后与各宫嫔妃看到这阵仗,也是纷纷坐不住,竟然都赶过来探视。
本就不大的朝露殿,一下子就挤满了人,郁卿本来想睡觉的,却还得强打起精神应付着他们。
自然,宣华帝与萧胤主要盘问的,还是她落水的缘由。
郁卿也没打算隐瞒,将自己看到三皇子萧策的事情说了一遍。她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无所谓他们相不相信,但是那父子俩对视了一眼,竟然异口同声地对着身后的宫人吩咐道:“快去查!”
姜贵妃跟着其他嫔妃站在外面,尚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惹下了那么大的祸患,所以被传召进去的时候,还是一副很懵的状态。
然而她很快就知道了原委。
姜贵妃冷汗直冒,失声尖叫道:“这不可能,策儿今日明明一直跟我在一起的。”
这话当然是在撒谎,午后萧策就不知去了哪里,她还派宫女去寻了一圈,一直没有找到。
郁卿半靠在榻上,背后垫着软枕,她今日呛过了水,喉咙到现在还是嘶哑的:“贵妃娘娘别急,我与三殿下无冤无仇的,是不会拿这种事情来中伤他的,您只需将他带过来,我们俩对质即可。”
姜贵妃迫于无奈,之后硬着头皮应承下,可是宫人们很快去了又回,只道并没有看到三殿下。
姜贵妃愈发装不住了,额上冷汗涔涔,膝行到宣华帝面前,再度恳切道:“陛下您也知道的,策儿他一向为人正直,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伤害皇妹的事情,此事肯定是有些误会,还请您别直接扣下罪名,给他一个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姜贵妃一席话,倒也在理。宣华帝点点头,再度命宫人侍卫寻找他,终于在御花园一处假山里,找到了蹲在里面的萧策。
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只是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杀人的举动,而事后,他并不内疚,只是害怕事情暴露之后,父亲和大哥不会放过自己。
萧策很快被提溜到了朝露殿来,听到郁卿没死,被人救起来了,心头倒小小地松快了一下。
云渡来到朝露殿时,这里正热闹得很。
萧策一口咬死,自己并没有加害郁卿,但是他的说辞显然与姜贵妃之间存着差异。
而萧胤前世执掌了很久的大理寺,盘问起犯人来很有一套,加之有宫人作证,说看见萧策在午后只身一人前去御花园的湖畔。
这倒与郁卿所言,不谋而合。庙街小说 .aojieshuo.
萧策见抵赖不掉,一时间心中怒火与意气上涌,很干脆地认下了罪责。
他指着萧胤的鼻子,容色有点癫狂地大骂:“大哥,你这么不遗余力对付我的外祖一家,就该想到今日!你不是宠着慕祁祁么?那我就偏偏要弄死她,让你也尝一尝这失去的滋味!”
萧胤脸色铁青,拳头紧紧攥起。他虽病弱,可也有几分血性在,他很想上去打萧策一拳,可是身为太子的矜贵体面不允许他做出这么失态的举动。
然而,有人替他做了。
那耳光声如此响亮,听得在场的人俱是一惊,萧策的脸侧向一边,上面已是一片高肿。
“你!”萧策怔了良久,才终于回过神,刚想冲上去回击的时候,又被身后的两个侍卫按跪在地上。
男孩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里黑黢黢的,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幽井。
明明并没有带着许多情绪,连恨意都没沾染,却透出一股子比帝王之怒更加让人畏惧的威严来。萧策满腔的怒火和屈辱,在这样的威压之下,竟然不敢发作。
云渡紧接着又是一掌,抽在萧策另一侧的脸颊上。
云渡忘了控制好力道,或是打从心底并不想控制,第二个耳光过去,萧策的嘴角渗出鲜血来,吐出了几个断裂的牙根。
“唔……”萧策疼得泪涕俱下,呜呜咽咽地开始求他。
满殿的人,此刻鸦雀无声。云渡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父皇,大哥,我逾矩了,愿意受罚。”
确实,教训萧策的方式有很多种,可是在大楚,兄弟之间长幼有序尊卑分明,他便是再气愤,也不该动手殴打自己的兄长。
可郁卿当然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她不想隐瞒什么,只将今日云渡搭救了她的事情说了一遍,而且他也是因为因为太过气愤才有此举动,只能说功过相抵。
萧胤看着他们彼此维护,心里忽然泛起一丝酸涩来。
他被身份所累,活得终究没有一个孩童畅意。可是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人群渐渐散去的时候,云渡经过了他身边,薄唇轻启,恼怒又轻蔑地斥骂了他一句:“懦夫。”
萧胤就因为这一句话,伫立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是啊,懦夫。
心爱的女孩因为他的缘故,差点被人杀死,他却还因为那点可怜的体面,不能亲自给郁卿出一出气。
可是萧胤知道,哪怕这事再来一回,他也不一定能迈出那一步。
他头一次知道了,原来他对郁卿的喜欢,其实并不如那个人的纯粹。
他从心底有种挫败感,却又忍不住看着那个男孩的背影。
相比年前那瘦瘦小小的模样,如今的萧珩,似乎一下子长高了许多,仿佛竹林里的春笋,脊背挺直,身姿挺拔,面相也愈发英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