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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时隔多年,惊艳之感终究是冲淡了那几分愧色。
郁卿对戎狄人没多少好感,也包括他,所以只是淡淡笑过,一句话也没多说,视线随即转移开。
察哈尔白皙的面庞涨得通红,他毕竟是戎狄人,那边的男子表达感情更加外放,有什么便说什么,可是他看着郁卿,话都到嘴边上了,却硬生生又给咽了回去。
自然,他逮着一点机会,就想上前去搭句话,但往往一次机会错过,之后事事便都差了那么一点火候,譬如总有一个少年会恰好出现在郁卿的身边,只三言两语就能把郁卿的注意力全吸引过去。
越是这样,察哈尔越手足无措,只能暗地里去打听那俊美少年的来路。
他居然有点恐慌,毕竟那少年身量已经长得颇高,这让察哈尔疑心郁卿是不是已经订下了亲事,他从幼时就常读中原的书目,知道这种情况,自己是不能随意和女孩子再搭话的,以免落了人口舌之嫌,然而当他查清了那少年的身份,不免又松了一口气,下一次见到郁卿时,也就没有再避讳云渡带着丝厌烦的眼神,主动追上前道:“令仪公主!”
郁卿肩上还停着那只已经长得老大的海东青,闻言,虽然对这位锲而不舍追着自己的异国王子感到了一丝不耐烦,但面上仍然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殿下,您找我何事?”
察哈尔止了脚步,看着那眼神铄亮的猛禽,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郁卿怕这鸟真吓着他,便让云渡展臂接了过去。
海东青是他们两个一起喂养长大的,俨然将他们视为可以信赖的主人,但在察哈尔看来,这身形修长羽毛油亮的海东青俨然就是云渡的翻版,尤其是在看着他的时候,总带有一丝很莫名的不可逼视的敌意。
在三道齐刷刷的目光之下,察哈尔于是又卡壳了:“没……没什么,我就是打声招呼……”
他面颊通红,羞窘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明明自己还比那少年大上两岁呢,怎么偏偏就这般提不起年长者该有的沉稳来!
过分羞涩的少年似乎自带萌点,郁卿没忍住,唇角弯了弯,并且飞快用帕子掩住,然而这点小动作也被察哈尔捕捉到了,他显然更加沮丧,脸上红得仿佛能够滴出血来。
郁卿想要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他的尴尬,可是下一秒,察哈尔竟然自己道了声别,继而拔腿就跑,走得匆匆忙忙的,差点就撞上了左手边的柱子。
郁卿终于忍耐不住,笑得浑身直抖,待到笑够了,方才看见旁边少年那充满着怨念的眼神。
他的独占欲很强,似乎忍受不了她将心思移到旁人的身上,一丝一毫也不行。
郁卿对这一点,很是无奈,但是孩子性格再别扭,也是自己惯养出来的,郁卿怨不得旁人,所以只好自己耐心去哄着他。
“好了好了,不是要去找蔺先生么,再晚一些,他应该就要午睡了吧?”
郁卿成功转移了话题,而云渡垂眸看着自己手臂上托着的做工精细的玉棋盘,目光微沉。
这位蔺先生乃是一位鸿儒,已是古稀之年,本人虽不过是一介白衣,但不论朝野,他都极有声望,他多年来所收弟子不过四人,但有三人如今进了内阁,另一人则因通晓各种五行星象,而做了钦天监,眼下也是混得各种风生水起。
蔺先生本来并不太看重名利,朝廷也是废了好大的功夫,才请他前来论道。可是老先生到了之后,却什么也没说,只默默用黑白子摆起了一道棋局,道谁能破局,便收谁为最后一位关门弟子。
以老先生的眼界和胸襟格局,一时间,来破解棋局的人趋之若鹜,就连萧胤都亲自去尝试了一下,只是想在黑子的重重包围之下,想要解救出那颗关键的白子,实在太过难办,萧胤思索了近两炷香的时间,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看着并不太繁琐的一个棋局,却难倒了好多人,甚至许多国手,再和蔺先生对弈几步时,额上亦是冷汗涔涔。
云渡就是在这种时候,顶着底下窸窸窣窣的各种嘲笑声上台。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的方法对不对,只是在蔺先生提醒他落子时,恭敬地对那老先生行了一个道:“还是您先请吧。”
“让蔺先生先走……这不是更输定了么?”已经有围观的官员开始唱衰。
不过,蔺先生倒是微微一笑,捻起黑子开始走了第一步。
而少年再度看了一眼棋盘,几乎没有犹豫地,拿起白子跟了上去。
下了十来步,已经有围棋国手开始发现了当中的端倪。
蔺先生的棋艺其实算不上多么高超,接下来的对弈很是朴实,反倒是少年沉着眉目,执子一步步扭转乾坤。
到了最后,输赢似乎都没什么悬念了。新笔趣阁小说 .510xsk.
蔺先生毫不掩饰自己对云渡的欣赏:“设局破局,见招拆招,你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有时候错失先机,反而能等到更大的机遇……老夫不才,也不知道往后能不能教得了你。”
可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云渡只是急需一个上得了台面的肯定。
此事立时就传扬了出去,云渡顿时声名鹊起,加之他前几年的那篇广博的策论,就连宣华帝都免不了开始觉得,自己或许太埋没了这个儿子。
蔺先生由此在宫中住下,而云渡则日日前去上克,时不时还要抱着棋盘和蔺先生来一局对弈。
他这种样子,令郁卿很是欣慰。
至少,蔺先生教的都是明礼辨是非的,再不济也不会把少年给养歪成如前世一般的混蛋。
不过也所幸,郁卿并不知道云渡一直以来暗戳戳干着的那事,否则保准能气得七窍生烟。
云渡人在盛京,却时常给南楚的瑞王提供着各种消息。有声誉往往就有了赏赐以及许多过来巴结他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如法炮制萧胤时常走的那些个路数,开始暗中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
自然,这过程并不容易。
有些下属宛如一把双刃剑,所以人不在多,只在于专精,如“鸡鸣狗盗”之徒身怀各种绝技,且需保证绝对的忠诚,才不会遭到反噬。
云渡终于有了自己的耳,自己的目,同时尽力保持着低调,尽量避免与萧胤硬碰硬。
……
郁卿不知道他私底下与叛军之间的纠葛,一路还与他说说笑笑的,到了蔺先生的家中。
只是没想到,萧胤以及其许久未曾露过面的侍妾盛芸娘居然也在那里,盛芸娘似乎正在给老先生诊脉,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温言告诉老人家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
芸娘人情练达,似乎早忘记了之前与郁卿因安神香闹过的不愉快,见到她来时,还亲亲热热地围上去行礼:“两位殿下万安,你们也是过来看蔺先生的么?”
郁卿僵硬地点头,后退了一步,很是戒备的样子,并不想芸娘碰到自己。
说实话,那梦弄得她到现在还有点心理阴影,导致她甚至再也不肯去看那个话本,只能放在书架上堆尘。
她也明白,此事芸娘大概率挺无辜,可郁卿还是实在没办法轻易就接纳她,似乎只要一看见,郁卿就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阿姐,你是哪里不舒服么?”
少年见她身子微晃,及时伸手托了她一把,声音里满满的关切。
“没事。”郁卿脸色苍白着,目光散淡地看着芸娘在她面前缓缓攒出的一个笑意……仿佛,从前就从哪里见过似的,可是偏偏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仿佛是被抽空了所有记忆似的,一瞬间识海顿空。
而云渡一面扶住她,一面亦凝视着这个盛芸娘。
她确实医术精湛到妙手回春的地步,但比医术更高明的是做人这一层面,相处起来总让人忍不住感到如沐春风。
所以云渡在一开始,并不清楚郁卿为何会这般排斥她,直到接触了那带着一点幻术气息的安神香,方才察觉出了不对劲之处。
然而,他派时峥时时盯住芸娘,一举一动皆要向他汇报,却被时峥告知,那个女人除了有点灵根之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人,是作不出来什么妖的。
正因如此,云渡才迟迟没有动她。
他对现状还算得上满意,而现在的郁卿,在某种程度上居然很依赖于她,哪怕是顶着萧胤那薄凉的目光,她仍是有点紧张地抓紧了他的袖角,仰起一张素生生的面容,嗫嚅道:“既然蔺先生身体不适,我们也不敢多做叨扰,只能改日再来拜访您……”
被拉出去的时候,云渡有点压不住自己的笑意,唇角颇得意地上扬,丝毫没有顾虑还留在屋里的那两个人的感受。
郁卿走到门外,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方觉得好受了些,脸上亦是恢复了一丝明润颜色。
“阿姐……”少年就在她身侧,也是气氛使然,他轻轻搂住她的肩膀,低声询问,“你为何,这么害怕那个盛芸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