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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因为占了郁卿身体的缘故，眼下这个女人身上，确实带着与郁卿相似的，格外丰沛的灵力。
而云渡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这种灵力吸引，恨不得采撷得越多越好。更何况，顾崇的经历已经让他感到后怕，郁卿回到现实，又是那般病弱的模样，仿佛一朵面临枯萎的花，由饱满丰盈渐渐衰败下去。
他不忍心，可回归神位，又是他必须要肩负的责任。这中间根本无法权衡，又取又必有舍。
“说实话，你不觉得你很自私么？只敢在幻境当中许她一生一世，可是现实中，你只会躲在暗处看着她，嫉妒着她身边优秀的男性……”少女的声音带着一分喟叹，“可是我没关系啊，我不奢求什么，你爱一爱我就够了，哪怕你的心仍然在她那边，可至少，这会让你的愧疚感少一点。”
她一直在循循善诱，将自己作为一道丰盛菜肴，呈在了他的眼前。而她确实也没说一句假话，她渴望这个男人已经太久了，以格外卑微的姿态，恨不得摇尾乞怜……她哪敢真有什么要求，仅这一次，她想从他身上，汲取一点熟悉的温暖。
她解开了自己的束腰，捧起他的面容，准备印上一个吻，可是少年终究是回过神来，将她一把推开。
他捂住脸上还在流血的深痕，踉踉跄跄地想要出门，少女拉住他的裾摆，一声嘶哑的呼喊如同泣血一般:“师父!不要再丢下昭昭……”
少年脚步忽驻，整个身体都僵直了。
……
车马遥遥，郁卿偶尔掀帘，总觉得这盛京城，她倒像是常常来过一般，有种格外熟悉的感觉。
忽的，马车轮像是轧上一块大石头，她的身体往前一倾，额头正好碰到车壁，仿佛陡然之间灵光闪过，她竭力抓住一丝，却好似是她在宫闱里的场景。
她一身华服坐在屋檐下，看模样还挺稚嫩，而外面春光明艳，少年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丰神俊朗，他将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唤了她一声:“阿姐!”
……而一转眼，少年由略显稚气的模样，变得更年长稳重了些，长臂一展，就把她拉在了怀里，箍紧不让她出去，还坏着心思咬她耳朵，与她说着悄悄话，窸窸窣窣的，她就只管脸红了，至于他到底说了什么，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很多事情，一旦挖掘出了一道口子，便如泄洪一般，一时令她手足无措起来。
她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面颊，登时觉得有些心惊肉跳了。眼下她额上还带着血，马车也正好缓缓行驶进皇城，她却急急忙忙打了帘子，低低喝了一声:“停下!”
“娘娘，您有什么吩咐么？”跟车随行的太监顿了顿脚步，询问她，却被她额上的血迹骇了一跳。
“哎哟，奴才失察，娘娘伤了也不知道。”太监虽然这么说着，声音尖利，却并不惊慌，在他看来，如今的淑妃娘娘被敌营劫掳过，失了清白也未可知，按照宫中以前的例子，无论有没有失身，这样的嫔妃，都是要投入太庙削发做尼姑的，以后青灯古佛，这辈子都别想脱身，自己委实没必要对这么已经失了势的可怜女人再讨好逢迎。
“我要见皇上。”她倒是干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而那太监皮笑肉不笑地道:“娘娘莫急，您一路风尘仆仆的，穿着一身粗布衣衫，方才额头也磕伤了，咱在见皇上之前，好歹得梳妆打扮一下不是?”
郁卿一时语塞，太监嘴巴虽刁厉，可所说的也是实在话，面见圣上万没有这么邋遢的道理，而且，萧胤也真不见得会信她的话，灵魂互换，这听上去就很扯啊!又或者说，郁卿拿出他们曾经的相处作为证明，萧胤要是真得信了，兴许也就不会再让她离开了……这一点郁卿可以肯定，萧胤并非表面上那么正人君子，若是惹恼了他，说不定也来强的……
郁卿就这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当中，不过比起揭露真相，眼下还是选择后一种明哲保身，才更为紧要。
她决定按下不提，暂时就先用着盛芸娘的身份，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偷偷传信给阿珩……
然而，她没有想到，马车刚行驶到正门太康殿，准备拐去后宫中时，萧胤的龙驾已经摆在那里了，而且他的身边，还有戎狄的两位王子，一位是过来交质的察哈尔，另一位长着络腮胡子，高蛮壮硕的，估计就是上次出兵帮助大楚的戎狄可汗长子呼木真了。
萧胤现在，经历过父亲的逝去以及这场重挫大楚的战争，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变了。在郁卿的记忆里，萧胤脾性温和平淡，是少有的能用同理心去对待一切的温柔的人，可是现在，他披着黑色的罩衣，肩上的龙纹铁饰光芒烁烈，整个人亦是冷冰冰的，陡然之间连一丝人情味也无。
他喊停了车架，并且亲自来到马车边上，打开了帘子。
郁卿手忙脚乱的，车里没有什么可以止血的东西，她只能撕下自己的一片中衣的裙角，用以做掩盖。可是还是来不及，而且有些血液已经干涸了，一时半会儿根本擦不掉……
萧胤打开帘子的刹那，她整个人没来由地紧张，僵持不动着，好半晌才努力牵动唇角笑了一下:“陛下。”爱我 .i5xs.
话音未落，萧胤已经关上了帘子。
他漠不关心，声音里也没多少平和的味道:“快去梳洗一下，朕会传御医给你上药。”
……
郁卿现在所住的宫殿，叫做清平苑。
萧胤倒是没有忘记给她传御医这事，而她上了药之后，便沐浴梳洗，听替她挽头发的宫女道，一会儿萧胤也是要过来的，得先做好接驾的准备。
目前宫中，也就盛芸娘一个妃子，而自古以来皇帝守孝只有三月，眼下时间已过，听说过几天萧胤就准备召秀女选妃，为萧家开枝散叶了。
宫女似乎在有意给她透露这些，可是郁卿漠不关心。
她就这般神游着，连萧胤何时踏进门来的都不知道。直到在镜中，看见了一抹玄黑色的身影。
“陛下万安。”她这才回过神来，离开绣墩，矮身行了个万福。
萧胤没有叫她平身，所以她亦是不敢起来，她能感觉到萧胤的视线就在自己身上，而且停驻了良久。
郁卿心里暗暗纳闷，眼角余光偷扫了一眼镜面，发现那宫女给她挽的乃是坠马髻，而昔日她尚是令仪公主时，图快捷简单，不松不散，就常常是这样的发髻……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今日整体的妆面也偏淡雅，只眼角用一点粉色胭脂点缀，盛芸娘本来就和她本身长得极为相似，结合着发型看起来，仿佛就是令仪公主本人站在了这里。
她心里突突打着鼓，萧胤每多看她一秒，她心里的慌乱就多上一分。
“这样的妆面发饰，不适合你。”可是良久之后，萧胤淡淡开口，“从前的那样便很好。”
郁卿有点分不清他这话里的情绪，但眼下应当是没事了，她刚刚松过一口气，可是萧胤又将视线移到了方才替她绾发的宫女身上:“朕是见不得后宫当中这些争宠的心思的，你倒是挺机灵，还想着投朕所好……是你主子这阵子不在，没人好好教导管束你了吗?”
他说这话时，语气并不重，可在旁人听来，越是这般淡淡的，越是重若千钧雷霆。那个小宫女立刻就跪伏在了地上，抖成了筛糠:“奴婢实在不知……求陛下开恩，饶了奴婢吧。”
萧胤闭了闭眼睛，手轻轻一挥，他身后两个健硕的太监就上前，一左一右将那个宫女拖拉了出去。
“娘娘救……”她那句哭嚎才一半便戛然而止，太监怕扰了萧胤的耳朵，直接一拳打在了她的腹部。宫女捂着肚子，蜷成一团，喊都喊不出了，像一团死肉一般被人拖弄了出去。
半晌，清平苑的院子里已经响起了庭仗声。
“陛下……”郁卿心底一凉，在看到宫女被打时，心里的焦急恐惧彻底掩饰不住了，她握着萧胤的衣摆，语速飞快，“她应当是无心的，您打个几板子以儆效尤便可，往后她一定会记得这个教训……”
可是萧胤看着她，伸手将她的发鬟卸下，一头柔长的青丝如流水般缓缓倾泻而下，萧胤的手指划过她的发梢，慢慢往上游弋，停在她的面上，一点一点用力地擦去她的眼角胭脂和唇上丹色:“让朕原谅她，可谁又肯原谅朕呢？”
他想试着忘记，当那少女死了才好，这样他就不必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还在痛恨怨怼她的变心与叛离。
可是今日，那小宫女用着蹩脚的心机，再度让他回忆了起来。
他指腹粗糙，下手也没个轻重。
面前那女子的眼圈，已经被他揉得通红，她偏了偏自己的面容，想试着躲开，却又被他掰正了回去。
他手指再度上移，到了半道又停下。
似乎是有点不能理解，他轻轻嗤笑出声:“你哭什么?芸娘，这可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