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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郁卿又怕又疼,甚至还有一种别样的心酸,万千情绪陡然上来,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决堤了。
确实,她占了慕祁祁的身体,还乱了原本属于萧胤的姻缘,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萧胤确实很累,明明也没做错什么,只是将她爱护得过了些,这本不该成为她离开他的理由。
可她不是真得慕祁祁啊,一个人真正的心意,是不会被一段莫名其妙的记忆所左右的。她喜欢阿珩,虽然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可时至今日,得到了又陡然失去的时候,她才愈发明了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陛下,饶她一命吧,求你了。”
她缓缓跪地,再度恳求道。帝王一怒,会要多少人命去填补,经历过战争丧乱的她心里很是清楚,可她不愿意眼见着这一切的发生,甚至于,如果可以,她希望这眼下势如水火的两兄弟能够达成某种和平的协定。
两个本就温柔的人,谁都不该死去。
……
“少在这假惺惺的了,你当朕真得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么?”
可是萧胤一脚将她踢开,他力度太大,正中她胸腔隔膜,她疼到失声,喉间涌上了一股腥甜的味道。
外面的施虐还在继续,那宫女早就没了生息,可是大抵没死吧,仍旧会传来一声声的庭仗声。
郁卿泪水滚落下来,洇在殿室中的厚羊毛地毯上,明明已经开春了,她却全身发寒,仿佛还停留在那个严冬似的。
“我做了什么?陛下,你好歹得告诉我一声啊。”她默默用手擦拭了一下眼角,竭力保持着平静,问他。
她故意在套萧胤的话,盛芸娘太高深莫测了,是人是妖都不知道,看现在这样子似乎还留了一连串祸事给她。
自然,她从萧胤那里,寻到了一个令她极为震惊的答案。
她的海东青身上,居然沾了疫病,而且它飞过与停留的州城,已经有一部分百姓染上,而且还波及到了盛京城。
自然,这个事情不是由他先发现的。
他与云渡在战场相见,因为这一点,而被那少年狠狠教训了一番。
何等卑鄙,何等扭曲。兵家虽有诡胜之术,可是萧胤宁愿自己不坐这个帝位,守不住这个江山,也不愿意用这么卑劣的手段,让这么多无辜的百姓受到牵连。
他直接想到了芸娘。
自从祁祁走后,那海东青一直养在她身边,又是她主张将海东青放归……她那般医术高超,怎么可能辨别不出来,而除了沿途的百姓,南楚的士兵,海东青接触的最多的就是祁祁。那少年同他说,祁祁是第一个病倒的,算是在鬼门关里捡了一条命回来……
萧胤无法原谅这一切。
时至今日,他才辨清了她的真面目,在这仁善的皮囊下,究竟是藏着多少算计?
可是,她确确实实,用自己的血给他温养了好几年的身体。
如此这般,便是两不相欠了。
萧胤低低喘了一口气,握紧拳头,沉着声让宫人们封起整个清平苑。此举,就相当于禁足了。
闭门之前,几个侍卫们将那宫女的尸首拖了出去。
萧胤哪里是非要一个宫女的命,这分明就是迁怒。甚至是拖行宫女留下的血迹,也命人保留着不要擦去,借此震慑着她。
可是事情还没完。
晚间,圣旨传了来,褫夺了这淑妃的封号的同时,他身边的大太监福生,于托盘当中取了一道文书来,递给她看了一眼。
“……戎狄大王子呼木真求娶皇室,陛下想了想,那些公主们恐无法胜任,便差遣奴才过来问问盛姑娘是怎么想的。”
福生向前略略倾身,露出几分焦灼之色,用极小的声音,似乎是在真心劝解她:“盛姑娘,陛下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你,正好呼木真王子要求娶,您便应了吧……你闯下这祸端,差点害了令仪公主的性命,还让陛下在南楚那边丢尽了颜面,他显然是起了杀心的,所以……”
然而福生还没说完,她却脸色苍白:“我要见陛下!”
她不能嫁去戎狄,那般山高水长,她哪里逃得掉。33小说 .33xs
福生死死地拦住她:“盛姑娘!你行行好!奴才都给你指出一条生路了,你就别让奴才这么难做了。陛下是不会见你的,诶……”
郁卿已经冲了出去,于大门处被几个侍卫拔刀拦住。
“陛下御令,擅自出门者,杀无赦。”萧胤下了死令,一切都没有通融。
郁卿只好回头,再度看向来福太监。
“那就还请您,帮我给陛下带上一句话。”
……
宫内暮色沉沉,树影印在宫墙上。萧胤走得急,他没法再像以前,能够望着月光和婆娑树影,生发出什么诗兴。
自那少女走了之后,他的生活陡然间变得灰暗无比,越是骄傲的人,在受到这种打压之后,就越是自怨自艾,他沉浸在这深渊里,努力地想要忘记她,可是脑海当中,却能把那些回忆里的细节一点点反复地回味再回味,有时候他甚至会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可清醒之后,便又是这般恶循环下去。
“盛芸娘”托福生带来的话是,她第一次进京,脑袋在马车上磕了一道疤痕,她想问他是否还记得此事。
那个时候,福生还没做上总管太监的职位,也没有跟在萧胤的身边,他传话时自己尚一头雾水,而萧胤本来是在批改奏折的,闻言,顿了半晌之后一把扔开了自己的朱笔,吩咐摆驾清平苑。
郁卿一直在那里等他,满心忐忑。
她不知道自己将面临着什么样的命运,只能听天由命,看萧胤自己到底是怎么想。
大门豁然打开,夜里寒凉,萧胤穿着中衣,外面随意地套了件斗篷,他一进来,就屏退了左右,目光死死地盯着她,隐约能够见到通红的血丝。
他心内,惊喜但是不够确信,或许这只是祁祁无意间透露出来,让盛芸娘听说了,并且借题发挥,想金蝉脱壳。
可是没待他用其他方式试探,“盛芸娘”却行了个福礼,声音艰涩:“我十二岁进京,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您对我很好,想直接给我东宫的腰牌,我那时惶恐,没敢接。您还提醒我,千万别去招惹栖云宫那位,可我还是没听您的话,和阿珩越走越近……诸此种种,祁祁不知已经辜负了您几许心意……”
两个人能相像到什么样的程度呢?样貌,说话时的语气,乃至于她用指尖轻轻抠住侧边衣角的小动作,全都一模一样。
可是,盛芸娘与郁卿接触并不多,不可能完完整整地记得这些,同时还能惟妙惟肖地模仿出来。
可是,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
萧胤脊背都僵硬了,他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额上不断渗出冷汗。如果眼前的少女,真得是祁祁的话,那他白日那一脚……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这之前,芸娘单独来找过我……而我再一次醒来,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还被人扔在荒郊野地里,正好遇上了一个好心的农户……”郁卿将自己能记得的,全部告知了萧胤,为了让他相信自己,还说了不少之前的事,甚至包括她凉州父母的亡故,以及之前被秦皇后迫害……诸此种种,终于让萧胤如豁然开朗一般,眼睛发着惊喜的亮光,连着上前几步,双手伏按住她的双肩。
“你真得是祁祁?”
她点头,同时默默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接触。
有时候只是小小的细节动作,却是真得伤人。
像是一时风霜扑面,萧胤脸上的笑容,陡然凝住。
“你在怪我对吗?祁祁,你在怪我没认出你。”他没在倨傲地说“朕”,甚至微微躬身,愧疚地凝视着他,半晌之后,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放开她的手臂:“白日我那样对你,很痛吧?我实在该死,你怪我也是应当的……祁祁你等一等,我这就叫太医过来。”
他刚准备召福生进来,郁卿却将他的话风给按了下去:“不必了,我不痛的。陛下,我想……”
她骨子里是个温柔亲人的姑娘,甚至还有点羞怯,声音不大,也很怕伤害他人,可是今日,她却像是笃定了心思,要和萧胤把一切都说清楚。
可是萧胤又逃避掉了。
他直接背过身,大声喊着福生的名字,让他去请太医过来。
“我想回去,陛下!”可是少女不退让,甚至微微拔高了声音,执拗地凝视着他。
“我和阿珩情投意合,如今已经订下了婚约,我现在这样,他肯定很担心……陛下,我必须得去南楚,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还望您能成全。”
清平苑里,烛火摇曳,几乎是死一般得寂静。
过了好半晌,萧胤轻轻笑出声来,于黯淡的烛火微光里,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可是祁祁,你就能确信,萧珩他一定能认得出你吗?说不定他眼下正搂着那个冒牌货春风一度,将你忘得干干净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