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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不泊说到白苏的时候还是有点发怵的,毕竟没有确认过苍术有无把白苏顺利带回。但是他心里已经暗想倘若苍术这次失手他便有理由除掉这个废物。
苍术的眼神变了。原来是那么冷冽坚决,如永不会融化的坚冰,棱角分明的空白表情是他无情冷血的证明,除了见愁之外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撼动他眼中的冰凌。然,在除掉半夏之后,甚至见愁都不能动摇他半分。
不如说苍术已经死了,是一具无情无泪的傀儡,行尸走肉一般活着的是站在杀戮的巅峰的王者墨竹。
可是那眼中闪过的一丝迷惘和眷恋却又是为了什么?或者说,为了谁?
一想到苍术的带了怅然的眼睛,他咬牙切齿。墨竹是他最锋利最无情的一把刀,是他引以为豪的忠实的一条狗,而这样的墨竹因为几天的失踪而变了眼色,怎能不让他怒火中烧?
他心中繁杂,落葵见他脸上忽明忽暗,不敢再冒犯,只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地跟着。
方才白芨动怒,她清清楚楚地知道了,白芨是一条螭龙。
虽然知道自己很迟钝,虽然白芨一直把气隐藏得很好,听到白苏落入了鹰不泊的手中的那一瞬间迸发的杀意,削弱了对气的压抑,也明白无误地显示了她的身份。
落葵不禁有些自惭形秽,她也是一条龙,未见得螭龙就比蛟龙强到哪里,可对方那气势是她难以望其项背的。强大如鹰不泊亦要使用非常手段来要挟白芨才使白芨服软,而她在鹰不泊的手下可连十招都走不过。她十二岁被鹰不泊所囚,强夺去贞操,他用暴虐让她不敢再逃跑。无数暗夜中她舐舔着身上的累累伤口和被折磨得四分五裂的灵魂,悲哀地想着自己不复拥有的蓝天,她是一直被鹰不泊关在笼中的金丝雀,他掌握着对她的生杀大权。
看着远处白芨步履轻盈,姿态优美,和自己仪容狼狈的模样确是云泥之别,她又是一阵沮丧。白芨一定是知道她是龙的,她身上稀薄的气的氤氲根本没必要隐藏,纵使自己刻意掩饰,在白芨面前也不过是拙劣的掩耳盗铃。白芨一定早就知道她是龙了,但是白芨看着她被鹰不泊殴打而毫不动容,可见她的淡漠和冷然。
如果鹰不泊想要的是龙的契约,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有了白芨就会放她自由?想到这里她燃起了小小的希望,然而却不知为何,离开鹰不泊这件事明明应该是一件喜事,她却有点莫名的伤感。
是习惯了他在身边吗?她迷惘地想道。
非常偶尔给的温柔,就像吝啬的赏赐,但却让她七零八落的心有了着落。庶出的血统让她受尽了白眼和冷落,虽然鹰不泊在她身上留下了肆虐的痕迹,但毕竟她对他来说是不同的。
也许对一直被视作尘埃的她来说,成为在别人眼里不一样的人都是奢求吧。而如今白芨的到来,是不是代表他对她的一点点特别和一点点的温存都要烟消云散了呢?
受了鹰不泊一掌耳中犹在嗡鸣,她险些没听到前方蓝衣的男人唤她的声音:“喂,你怎么跑得这么慢。”
她又是一慌,趔趄了一下,堪堪站稳身子。她本来浑身上下散了架一样痛着,这时惶惶然想着鹰不泊可能又要因为嫌弃她跑得太慢的责怪她,吓得一抖。鹰不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优哉游哉的模样就像他们是在出游一样。
“笨死了。”蓝衣的男人咕哝了一句,顺手拉过落葵横抱在怀里。落葵被他一拉,心中害怕,不由绝望闭眼,两行泪珠滚滚而下。鹰不泊看见她哭,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道:“不许哭。”
落葵不敢再哭,狠狠地憋着眼泪不让它流淌下来。眼泪流过她肿起的脸颊,又吹了风,有点涩涩的痛楚,她感觉眼泪一股股涌进眼睛里,但是她努力地用自己的眼眶含着泪水。
如果嫌弃我为什么不放我走呢?我本来就不如那个白芨,既然她已经愿意随你去了,为什么不能就此放过我呢?在你身边担惊受怕的我,又有什么意义和利用价值呢?为什么……她不停地问着这些问题,却终于都化作了沉默沉寂在眼泪中。
如果连他都抛弃自己,自己真的是无处可去了吧。家里那边只怕已经把她当做已经死掉的人,甚至她的父母都不会惦记着她。而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想要嫁个好人家只怕也难了。天大地大却无处可容身,她心中绞痛不已,差点忍不住洒出几滴泪。
“脸上太痛了?”鹰不泊脸上表情更是嫌恶,看着她的表情仿佛再看什么脏东西,“想哭就哭吧,皱着一张脸,丑死了。”
虽然是黑着脸,但是说的话已经比平时的他和善了不少。落葵自然不会放过他给她的这个哭的机会,要是一会儿鹰不泊再不让她哭她哭出来可就要遭殃了,于是她趁此机会想大哭一场。可说来奇怪,他说完这句话后似乎她的眼泪没有那么澎湃了,心情也轻快了些,她只是默默地流了一会儿泪,却仍是不敢看鹰不泊的脸。
白芨脸色不变随在鹰不泊的身后,就如全然未见他二人之间发生的事一般。鹰不泊此时不禁对这个女子有些敬佩,她除了听说白苏落难时略有些失态之外,始终都泰然自若。而他有意试探白芨的功夫,脚下步子也时快时慢,而白芨始终跟他很紧,也令他心中叹服。
不过,即使强大如龙族,也要受感情的牵绊。
苍术,最好不要让我看见你的眼里有情丝出现的可能。心中想起那个眼神如狼的黑衣男子眼中的迷茫,鹰不泊的神色骤然变冷。
苍术攀在城墙附近的一棵树上,远远望见树丛中有许多黑影攒动,常人眼中的树叶翕动,在他眼里却看得分明。这是一拨埋伏下的人,他纵然有心解决这些和子苓作对的黑衣人,想到这要担上更大的风险,只是按兵不动。
他答应过子苓,要平安无事啊。
胳膊上还留存着她的温度,她曾经在自己的臂弯里轻轻颤抖,胸口还留着一缕余香,让他禁不住怀疑方才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幻梦。
他真的见到她了。她小小的温热的身体贴着他的胸口。她的清澈双眸投在他身上的关切眼光。她拉住他的胳臂要他保证他没事。他回味着短短时光中她和他发生的点点滴滴,包括她的表情她的每一句言语她的每一个小动作,想了良久,他甚至忘了他的处境。
他是茧的杀手墨竹,他贸然出手的事让少主知道的话,不知道会招来怎样的责罚。
不过他不在乎,他不能看她受半点伤害,为了那片白色的裙裾不染上一点血迹,他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垫在她脚下。
他是她救的。他曾经没有活着的意义,他有必死的觉悟。少主一直不需要他活着,少主只需要他为茧而死。而见愁想要他去死,因为他杀了见愁心爱的人,他没有一直活着的必要。他拼命挣来的荣誉或是虚名,对他来说没有意义。他一无所有,无论是傲视才情还是富贵荣华,他所有的就是自己的一条命。
她是第一个救他的人,是第一个要他活下去的人,所以他的生命只为她而活。
从此有了活下去的意义,如是而已。
就在此时,那群埋伏的黑衣人似乎得到了某种讯号,窃窃私语了一阵后便相继悄然退去了。苍术坐在树上,看着他们的行动,有些困惑。那些黑衣人守在城边显然是为了防止有人出城的,而既然有人追逐他说明他们相信了他还带着子苓同行,可此时的撤退又意味着什么?
难道子苓被发现了?他心猛地一缩。
想到此事他心乱如麻,当下并不犹豫,悄悄跟着那些黑衣人,想跟着他们去探个究竟。他本来身穿夜行衣,也是蒙着面目,即便是混在黑衣人中也并不起眼,更何况他只是在后面远远跟随。
一路上黑衣人很少交流,众人一齐向一个方向奔去,苍术辨不出他们的情绪是得手的喜悦还是撤退的失落,心下忐忑。他曾经多番生死关头,却从来不像此时这般心擂如鼓。一群人往着茂州城东南方向去了,他恍惚间仿佛记起,这附近似乎有烟雾缭绕。他的观察力一向超乎常人,虽然并不是过目不忘的程度,周遭的变化和事件,他大抵还都是有察觉的。
只见那些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张望一番,似乎有几个首领样的人物钻进了一条街巷,苍术攀上墙一看,正是那起火之宅所在的街道。那起火宅院黑漆漆一片,看不出本来面目。那几个黑衣人钻进旁边的一户人家,进去之后便把门紧紧锁住。苍术有心探个究竟,轻身一跃,伏在墙头,不声不响,凝神听里面动静。
只听得一个粗犷沙哑的声音道:“将军真是神机妙算……”
还未等恭维落地,一个中年男人厉声说道:“这是说话的地方吗?快快住嘴。”
苍术不由一凛,从那人称呼上来看,恐怕这捕捉子苓的人是个将军。他虽然不问国事,但也知道这人身份必定显要,子苓到底是为何会得罪了朝中人士?他藏身在槐树之后,看不见上首位置坐的人的面貌,本来那人坐的也隐蔽,也不见对方说话,他连那人的年纪身姿如何都是不知。
左思右想,只怕子苓失忆之前的身份,决计不简单。
一个普通人家的千金小姐,断不会被朝中将军追捕的。她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她失忆这件事都变得疑云重重,恐怕是有人加害于她。想到这里他不禁心急如焚。
他不知道她的过去,而且就如她所说他也无法左右她的未来,但是至少有一件事他是确定的。
——只要他活着,就不会让别人动她一根头发。哪怕他要面对的敌人是当今皇帝,是苍天大地,赌上他的性命,也要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