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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点点的夜空，星星一颗一颗的聚集起来，娜仁的病也一天天好起来。
他和她并排坐在星空下，娜仁离得他很远，难得享受这片刻劫后余生的安宁，但她内心深处的阴霾却并没有完全散去，她知道其他人未必能有这样的幸运。
偏过头偷偷去瞧他，他正一脸失神的望着远方——群山延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辛苦你了。”她对他说，他不欠她什么，他们之间本就不再互相亏欠了。
“娜仁。是你辛苦了。”他说得一脸严肃认真。
“你怀阿木尔的时候，你也不在你身边，不知道你的辛苦，不能照顾你。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即便今后我再得了无数照顾你的机会，也终究错过了阿木尔的成长。”他望着她，一如十八年前那个少年郎望着他心爱的姑娘，“我何德何能，能拥有一个这么好的孩子。娜仁，谢谢你替我生了个儿子。”
娜仁听见他提起阿木尔，思念和担心交替着，心疼他小小年纪正是该无忧无虑的时候，却被迫着要承受这么多东西。
“阿木尔一切都好，牧仁说他很有君王的风范，以后，他会比我做得更好。”
娜仁听到这里，稍稍安心了些，不管他是不是一个好父亲，他的确在阿木尔身上投入了太多心血。
“嗯。”她挑了挑眉，“我还不知道呢，你竟然会唱歌。”
满都拉图觉得有点害臊，他总觉得这草原上的男人只应该做一件事，那就是攻城掠地抢女人，怎么能像个没用的汉朝男人那样，用赋诗和唱歌取悦女人。
“跟谁学的？”娜仁见他窘迫，更觉得有趣，甚至朝他吹了吹口哨。
该死！满都拉图觉得为什么弄反了，她竟然敢调戏他，看来病气是真的好了。
现在的局面，他更像一个小媳妇。
其实不管是在草原，还是中原，只有娜仁能把他驯服得服服帖帖。
“忘了，很小的时候听到的一首牧谣。”
“再唱一遍。”她赞许的点了点头，“我听着曲子写的极好。”
满都拉图：“……”
“草原上的村庄，
泥筋土骨的矮墙，
当她的身躯在风中侧躺，
久违的梦境便开始闪闪发光……”
他别扭的又唱了一遍，没有那一晚动听，娜仁还是不吝啬赞美。
“很好听。难怪大单于不养歌舞伎，原来大单于本身就是行家，所以对其他的歌姬就看不上眼了。”
听懂了娜仁在臊他，满都拉图也不客气的撩了回去，“因为我的大阏氏生的貌美，国色天香，其他的歌舞伎在她面前黯然失色，都貌似无盐，养着白白费银子罢了。”
娜仁不说话，只撩了撩鬓角的碎发，任由晚风拂过。
“满都，我如今已经大好了，让我一个人在这里，你也早日回军帐吧，有你在，军心才不会乱。”她轻声请求完，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他不惦记他的百姓，但她知道他惦记着他的士兵。
他舍不得跟她相处的时光，娜仁怕他又问出那句，“那我们呢？”
抢先堵了他的口，“如今，我已经嫁人了，我们日夜相处不合适。你也再往前走一步吧，草原上不乏貌美纯良的姑娘。我不是诅咒自己的孩子，我也很希望我的儿子能够上位。但只有一个孩子的风险太大了，将来一旦阿木尔有什么事，你是君王，承受不起这样的后果。多培养一些接班人，总好过一个人单打独斗。”
娜仁平静的说着，慢慢的眨着眼睛，她不知道她这样的肺腑之言，在他听来却觉得格外尖酸刻薄。
她的逆耳忠言说完了，始料未及，他只是反问了一句，“娜仁，你什么时候让我回家啊？”
她咬住嘴唇不说话，他也不再逼她，“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八岁我就等你，十八岁等你，二十八岁等你，七十八岁也等你。
如果今生一直没有等到你，来世，我也等你。”
她背过头去，将拱起的手指咬在口中，不让风沙迷了眼睛。
半晌，她回过头来，“这次回去，也停止杀戮，少遭些孽吧。”
“好，你最大，你说了算。”他的声音温温柔柔，在她面前，他总想保持不沾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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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一挥间，牧仁又来寻他汇报了两次，最后一次他悄悄凑近了些，告诉他发现了尤金的身影。
其实这些日子，满都拉图除了向娜仁展示他从来没有显露出来的照顾人的技能，就是在冥想鼠疫的事。
如今地大物博的汉朝只会比他更加焦头烂额，这鼠疫不大可能出自刘澈的手笔，更像是尤金的所作所为。
加上那个古怪的送药人，更加验证了他的这一想法。
如果一切皆因尤金而起，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替布日古德报仇，不大可能，布日古德对他恩仇相抵。
想自立为王，似乎也没有可能，满都拉图了解的他，是如同哲别、牧仁一般，是员猛将，但绝没有野心。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的想法都会改变的。
能做出这般狠辣、阴鸷之事，想必现在也是个恐怖的存在。
但他现在还不能动他，因为满都拉图深知表面温顺的哈丹只会比尤金更难对付。
虽然尤金可能早已经招兵买马形成了气候，而哈丹手无寸铁。
但他见过哈丹强大的爆发力，风起云涌的匈奴，似乎又要重新洗牌了，只是不知道这次大换血，能换走何人，又能留下何人。
战争是残酷的，也具有很多偶然性，枪响之后没有赢家。
决定返回王庭的满都拉图回去跟娜仁告别。
“如你所愿，我准备提前回去了。”他走过来，用力抱了她一下，几乎要把她融入到自己骨头里。
“我留下了食物和战马给你。牧仁说草原上的鼠疫也控制住了，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带着你的灵魂和我的心。
“万事保重。”娜仁再有几日封闭期也可以离开了，她得回她生活过的村落看看。
这几日看着满都拉图做着他从不擅长的侍候人的事，陪着她吃着他一向吃不惯的清粥素菜，也算是瞠目结舌。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还有多少无穷的潜力是她没有发掘的，她不知道不管她愿不愿意，她跟他共度余生的机会都不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