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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海还没有说话，高冲不急不慢地批评道：“慌什么慌，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你怕什么。”
办公室主任新上任，知道高冲的来头，唯唯诺诺嗯了一声。
高冲起身道：“我去会会这些棒槌。”
杜海基层工作经验丰富，知道这些底层人的难缠，正要阻止，却看到孟婉秋给他使眼色，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高冲大模大样地走了出去。
镇大院里围了很多人，镇里的干部被围在中间，说得嗓子冒烟，也无济于事。
“真是一群蠢货。”
高冲看不起这些基层的干部，觉得他们水平太次。
“你们不要吵，我是审计组的组长高冲，县委特派来的，你们有什么情况，可以找我。”
他的脸上还带着笑意，回头对孟婉秋道：“孟镇长，别忘了拍照。”
杜海和孟婉秋对视一眼，均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上访的百姓听了高冲的介绍，呼啦一下全都围了上来。
高冲整理了一下衣服，亲切上前，拉起一个老农的手，道：“我是代表县委桑书记下来调研的。”
那老农用力握住高冲的手，好像生怕他跑了一样，大声道：“县领导啊，你可得为我们农民做主，邱连生进去了，可我半年的工资怎么办？”
“就是啊，邱连生违法犯纪，我们没有啊，我们挣的是辛苦钱，这钱不能不给吧？”
“他们把水污染了，这怎么解决？”
一群大爷大娘把他给围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地控诉，恶心的吐沫星子都喷到了他的脸上。
“各位，县委已经考虑到了这些，这才派我来调研，大家放心，请耐心等待，所有问题都会一一解决，长乐镇是革命老区，应该拿出先辈们的优良传统……”
“放屁！优良传统能当饭吃？能给娃买书，能给老婆子买药？”
“你是大官，别糊弄我们，今天不给钱，我们绝不回去。”
“水都污染了，还有孩子得病了，治病的钱谁出？”
高冲懵了，他本来以为自己是高材生，凭着自己的口才，绝对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们感恩戴德。
等孟婉秋把这些照片拍下来，传回县委，工作报告再一写，这次调研就圆满成功。
这也是他为什么迟迟不审计的原因，他在等这些民泰的员工们来闹事。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人根本不听他这一套，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刁民，刁民……”
高冲在心里大骂。
“你这个大官能不能拿管，上次去赵家湾的秦领导都还给孩子们治好病了呢。”
“对，对，秦领导呢，他是干部，不能偏向赵家湾，也得帮帮我们。”
这些百姓被人怂恿而来，可说得却是内心的真实想法。
高冲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秦林，秦林，又是秦林。
他抢了自己的副主任，又来抢他的政绩。
“秦林只是副主任，而我是代表县委桑书记……”
高冲也是拎不清，到这个时候还在意官职。
果然，老百姓激动起来。
“你比秦领导厉害，那你帮帮我们。”
“你们放心，县委一定会帮你们的，只要审计结束变卖了部分资产，还你们那点钱不算什么。”
高冲不高兴了，说话也冲了起来。
一个妇女上前，道：“我娃明天就要交学费，怎么办？”
“个人的困难先克服一下，你们要站在政治的高度，从大局出发……”
这几句话是高冲说惯了的，每次都能收到很好的效果。
可他忽略了一点。
之前都是跟干部说，这次面对的是老百姓。
“什么政治高度，什么大局，我们就知道再不给钱，就要挨饿，给钱，给钱！”
那妇女也泼辣，上前揪住了高冲的衣领。
高冲一挥手，妇女顺势坐倒在地。
“县领导打人了，县领导打人了。”
高冲吼道：“谁打你了，分明是……”
“打人还不承认，这个狗官不把我们当人，我们跟他拼了。”
“拼了！”
眼看着老百姓要一拥而上。
孟婉秋看了一眼杜海，杜海无奈地指挥着乡镇干部，从群情激奋的人群中把高冲给抢了出来。
恰好这个时候，派出所所长柳高杨也带着警察赶到了现场。
高冲被拉进了办公大楼，脸上全是吐沫，衣服歪歪垮垮，裤子也被撕开了一条缝，露出了里面的红色内裤。
“反了，反了！”高冲气急败坏。
孟婉秋蹙着眉头，道：“高组长，你先冷静一下，咱们还是商量商量咱们收场吧。”
高冲气呼呼道：“拘留，全部拘留！”
“以什么名义？”
“扰乱单位秩序。”
“你这是激发矛盾，后果不堪设想。”
杜海忍不住说了一句。
高冲马上冲着杜海道：“杜书记，县委把你安排在这么重要的岗位上，是让你发挥作用的，而不是出了事就问别人。”
杜海一听，高冲这是准备甩锅了。
不由得心头火起：“高秘书，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海，别忘了你是怎么上来的！”
“高冲，你也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杜海一把年纪，桑启年提他当书记，只为了帮孟婉秋。
他已经不可能再提升，对高冲的表现早已不满。
孟婉秋眼见两个人要吵起来，赶紧拦住:“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办吧。”
“我是来调研的，不是来解决群众矛盾的，但我会如实向桑书记汇报。”
高冲一甩头，走了。
杜海没法，只好先出去安抚群众，好不容易才暂时把人劝回去。
躲在一边的高冲把镇上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向桑启年做了汇报。
“我从上访群众的口中听出，这些人应该是秦林怂恿的，他们一口一个秦领导如何如何，完全没有把镇党委县委放在眼里。”
“我请求处分秦林！”
“处分了秦林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桑启年已经有了主意。
高冲会意：“是我考虑不周，请领导处分我，另外，秦林同志对长乐镇的情况很熟悉，我建议由他来处理民泰制药厂的相关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