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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人算命赚的！”
杜飞龇牙咧嘴。
杜倩的眼泪掉下来。
她想起弟弟七岁那年举着全校第一的奖状，也是这么仰着脸等夸奖。
后厨传来烤箱定时器的叮响，杜倩抹了把脸往熟食区跑：
“你的蛋黄酥要烤焦了！”
她总说杜飞嗜甜像小孩，却忘了他胃病喝不了苦茶。
杜飞追着喊“少放糖”，看见姐姐偷偷把工资袋塞进爱心捐款箱。
箱体映出他的倒影，西装革履的模样，遮住了脖颈狰狞的旧疤。
办公室吊扇咯吱转着圈，李冰用裁纸刀挑开信封火漆。
泛黄的照片滑落桌面，林正南捡起时碰翻了搪瓷缸，茶水在罗向南搂着情妇的照片上晕开墨渍——那是去年夏天在省城华侨饭店拍的。
“姓罗的往咱冰柜里塞死老鼠。”
林正南把供销社的退货单拍在桌上，纸张边角还沾着冻猪肉的血水：
“今天供销社主任说，再有一次就终止合作。”
李冰拉开铁皮柜，取出用红绸裹着的海鸥牌相机：
“上个月让你跟拍的东西呢？”
他手指划过相机皮套上的编号，这是用三十斤全国粮票从报社记者手里换的。
林正南从公文包掏出一叠照片：
罗正向卡车司机塞钱、往迎客来的货箱泼脏水、在码头仓库和戴蛤蟆镜的男人握手。
最后一张照片里，罗正裤兜露出半截女人的丝巾——正是罗向南情妇常戴的那条苏绣货。
“下周三县里开招商会。”
李冰抽出钢笔在日历上画圈：
“罗向南要作廉政报告。”
他拧开英雄牌钢笔的吸墨器，鲜红墨水像血滴在罗正脸上。
窗外传来杜倩教员工包粽子的笑声，林正南压低声音：
“你从哪知道罗家养外室的事？”
他指尖点在照片里情妇的珍珠项链上——那是用扶贫款买的东海珠。
李冰推开窗户，对面正大超市的霓虹招牌闪着杂光。
他指着斜对面巷口的公用电话亭：
“看见那个修鞋摊没？
老孙头每天收摊前，都会往市纪委寄封信。”
林正南瞳孔微缩。
老孙头的女儿去年被罗正撞残，判决书到现在还没下来。
“明天供销社来拉货的车。”
李冰把相机装进印着“尿素”字样的尼龙袋：
“你让二狗子带人去拍罗正换货，记得用闪光灯。”
他特意咬重“二狗子”三个字，那孩子自从杜飞管教后，盯梢的本事比警犬还灵。
走廊突然传来油印机的响动，杜倩抱着一叠促销传单推门进来。
李冰迅速用报纸盖住照片，林正南顺势举起搪瓷缸：
“嫂子，帮看看这茶是不是馊了？”
“你们爷俩尽糟蹋好东西。”
杜倩嗅了嗅茶：
“明前龙井拿搪瓷缸泡，不如喝我的高沫！”
她掏钥匙打开文件柜，铁盒里珍藏的茉莉花茶香漫过血腥气。
等杜倩哼着《甜蜜蜜》走远，李冰抽出压在账本下的举报信草稿：
“下月县人大改选，这封信该寄给谁？”
信纸抬头印着市纪委的函头——是他托人在印刷厂偷印的。
林正南对着吊扇吐烟圈：
“罗向南的死对头，粮食局马局长上个月刚添孙子。”
他弹落烟灰在罗正照片上：
“听说马局长女婿在省报当摄影组长。”
两人同时看向桌上的海鸥相机。
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五辆正大超市的货车堵住了迎客来的卸货口。
罗正从驾驶室探出头，手里晃着迎客来特供的鸡蛋提货券——那是用篡改的粮票兑换的。
“龟孙子。”
林正南扯下墙上挂的“文明商户”锦旗：
“我现在就去供销社......”
“等等。”
李冰从抽屉取出两盒磁带：
“把这和照片塞进招商会的礼品袋。”
标签上印着“县纺织厂文艺汇演实况”，里面却是他熬夜录制的罗家父子通话记录——用双卡录音机贴着电话听筒录的。
次日清晨，二狗子蹲在供销社卡车底盘下，听见罗正压着嗓子说：
“等迎客来的臭肉上了新闻，老子请你上华侨饭店。”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他拍下罗正往鲜肉筐倒福尔马林的画面，胶卷藏在贴身的的确良衬衫里。
三天后的招商会上，当罗向南在主席台高喊“廉洁奉公”时，马局长女婿带来的投影仪突然故障。
调试间播放的华侨饭店监控录像，让满场哗然——情妇脖子上的珍珠项链，与扶贫物资清单上的东海珠编号分毫不差。
李冰站在会场最后排，看着林正南把举报信塞进市长公文包。
对面街角，罗正发疯般撕扯正大超市的横幅，他身后跟着三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胸前别着纪委的红徽章。
招商会主席台的红色横幅被穿堂风吹得猎猎作响。
罗向南扶了扶玳瑁眼镜，指尖在演讲稿“清正廉洁”四个字上敲出油墨。
他特意选了件肘部打补丁的中山装，袖口磨白的毛边在镁光灯下泛着圣徒般的光晕。
“某些同志啊......”
他拖长的尾音突然卡在喉咙里——会场后排闪过两道雪亮的光，那是海鸥相机镜头在调整焦距。
林正南猫腰钻进配电室，把三根电线缠在录音机插头上。
磁带“滋啦”转动的杂音透过会场喇叭炸响时，罗向南正说到“要管好家属子女”。
“.....月底把珍珠送到华侨饭店308......”
罗向南的烟嗓混着电流声回荡在大厅，供销社主任的搪瓷缸“当啷”砸在地上。
主席台侧面的马局长突然起身鼓掌：
“罗书记连廉政教材都准备录音带，真是用心良苦啊！”
他女婿带来的放映员趁机切换幻灯片，华侨饭店监控照片与扶贫物资清单并排投射在幕布上。
罗向南掏手帕擦汗的动作定格在镜头里——情妇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在黑白照片上泛着冷光，与清单第七栏“东海养殖珍珠（扶贫试点）”的编码完全一致。
“这是诬陷！”
罗向南的咆哮震得麦克风啸叫，他伸手去扯电源线，却摸到林正南提前涂满浆糊的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