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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沁欢颜在水里？
千里迢迢徒步跑过来的夜泯一下子慌了神, 哪里还有心思对付狄丘, 对双头血魔和双头金刚下达继续战斗指令后，自己便急速奔至水边, 想也没想就跳了进去。
他一落水，就跟个秤砣一样，直直往下掉。
方才打斗时意气风发, 神气十足, 可一碰到水才幡然醒悟：自己并不会游水啊！而且, 这个水, 好凉啊！！山顶是雪山, 这水怕是融了的雪水吧？身体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牙关似乎也在磕磕碰碰。
操了, 真要命, 沁欢颜你怎么在水里啊？这些红色的……都是血吗？
沁欢颜！沁欢颜！你在哪里？
本想喊, 刚一张嘴，大量的水就直往他嘴里灌， “咕噜咕噜”水晶珠子般的水泡一串一串从他口中冒出，呛了几大口后立马老实了。
沁欢颜在水里战斗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夜泯没来得及防备, 一时头皮发炸手忙脚乱, 心里想着是去寻沁欢颜，身体却是完全不听使唤, 下沉得越渐猛烈。
不要慌, 不要慌, 求求你夜泯，你一定可以的，不要成为他的拖累，不要在他受了这么重的伤的情况下，还盼着他抽身来救你，振作起来，一定要振作。
不知道是想象力太过丰富，还是天生聪明过人，当他慢慢调匀气息，不再一惊一乍之后猛然发现，只要自己不乱动，凭借身体本身的浮力，好像也并不会很难控制。
屏住呼吸、调节气息这些基本功，对于修炼者来说，是打小就要修炼的，只是自己怕水，才显得笨拙又慌张。
适应了水温和逐渐能控制身体，至少能保证不那么快淹死的情况下，夜泯睁大眼睛，四下张望。
沁欢颜，你在哪里？黑乎乎的一片，我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咳……
只要夜泯一急，四肢就开始不由自主胡乱捣腾，越捣腾越心浮气躁。好不容易才寻回一点心智，眼睛在习惯了水下的光线后，慢慢也能看到一些东西了。加上夜泯的眼力的确非常好，瞄到远处有影子隐约在晃动，那身形不正是沁欢颜吗。
隔得如此远都能感觉他痛苦异常，身上各处都冒着血水，染红了他身边的水域。
沁欢颜，你要坚持住。
夜泯不知哪来的勇气，咬着唇，朝那道身影游动，与其说游，不如说同手同脚地狗刨，不过还真的有点效果，至少感觉得到自己动了起来。
但是为何沁欢颜下沉的那么快？他不是水性极好吗？是因为伤势的原因？老天，让我游快点，再快些……
咦，他的脚边是一团什么，乌漆麻乌，还在动？是活的？
脑海里浮现出自己与岸上那个白色长发的鬼魅身影过招的情景，对方并无攻击性，可身子轻巧得像一片羽毛，敏捷和速度都在自己之上。出手几次，都没有击中过。绝非一般的修炼者！！
而眼下这个神秘莫测的黑色的怪物，也未见他有明显的攻击性，多半与岸上那个如出一撤的奇怪。夜泯暗叫不好，难怪沁欢颜下沉的如此迅猛，就是因为那黑色的玩意儿缠着他的腿。
呼……大脑发闷，好想呼吸，快要忍不住了。沁欢颜，你能不能朝我这边看一眼，只看一眼……我就在你身后……
“咕噜咕噜”夜泯实在忍不了，吞了几大口水进肚，五脏六腑仿佛都要在瞬息之间被冻住。好不容易看到他们的影子，现在又消失在视线里。不行，不能这样，必须要游起来。
脚下疯狂地蹬起来，闭气，蹬脚，双手向外推，把吃奶的劲儿都给老子使出来，却收效甚微，夜泯沮丧极了，内心充满了恐惧，不是担心自己就快要溺水生亡，而是，沁欢颜他伤得那么重，还被一团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缠住，他一定很痛很难受吧。
沁——欢——颜
对自己的一无是处和到处添麻烦深恶痛绝，有太多太多的时间被自己荒废掉，太多太多的话语还没来得及对他说呢。怎么办，沁欢颜，你等等我，可以不可以等等我。
猝然间， 察觉到水流有异动，强大的逆流反方向而来，夜泯双眼大睁，惊讶地发现是沁欢颜，他过来了，他冲了过来。
四目交接，有短暂些许的温热，随之而来，夜泯瞥见那一股诡异的黑烟顺着沁欢颜满目疮痍的身躯往上攀爬。连续对那东西使出几个不同的技能招数后，惊愕的发现，都没有效果，求助地望着沁欢颜，这要怎么办？
因为黑烟没有再继续拖沁欢颜下沉，此刻夜泯几乎可以与他平视，并且也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飞快朝那边划去。
夜泯终于靠近，摸出万年雪霜打算塞到沁欢颜嘴里，但那黑烟无比狡猾，行动敏捷，几乎是眨眼间，夜泯手里的东西就被他夺了去。
夜泯又气又恼，伸手去捉那黑烟，却抓不到实体，一捏住就散开，从一旁重新聚集合拢，三番五次，搞得夜泯简直要抓狂了。
沁欢颜忧虑地看着，似乎在说“快走，你不会游水，会淹死的。”整个表情都是隐忍的，不舍的，紧接着，他轻喘了几下，伤口处又渗出了血来。
那黑烟趁着夜泯没有动作，伺机而动，有一截似乎化成了手臂的形状，诡异地缠上了还穿刺在沁欢颜胸膛上的一把剑，他想窜上剑柄作甚？
夜泯倏然睁大双眼，那剑的位置离沁欢颜的心脏太近了，根本不敢贸然乱动，那东西此番靠近怕是居心叵测，想让沁欢颜马上毙命。
似乎看出了夜泯的犹豫和无奈，沁欢颜竟自己动手快速而精准地拔出了那把剑，一下抛入水中任它自由落体，断绝了黑烟的诡计。
血一发不可收拾地喷射出来，染得视觉范围内全是红色，不知道伤着要害没有。夜泯早已被这一幕吓傻了，好长段时间，脑子里都是空白的。
帮我推开他。
不知道是自己闭气太久产生了幻觉，还是因为看到沁欢颜重伤太过难过，感觉恍惚中看到他的嘴动了几下，内心就快速拼出了一句话：帮我推开他。
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夜泯双腿一蹬，双手圈住沁欢颜，身体与他紧紧贴合，然后趁那东西被挤得难受打算往下移动，重新去抓沁欢颜的双腿时，夜泯眼疾手快，一个抗拒火环将那东西推老远，然后反手就是一道金色的诱惑之光，“兹兹兹”的灵光流转，牢牢锁住深水里的黑烟。
的确，玛法大陆但凡攻击性的技能都对他无效，但是我不攻击你，一点儿都不攻击你，让你在冰冷的水里自生自灭吧。
夜泯在拼尽全力完成这两个动作后，整个人都散架了，自己不会游水啊，在水里呆了这么长时间，大脑早就抗议，缺氧到没有力气没有思绪。一切的一切早就超出了自己的极限，不行了不行了。
夜泯手一撒，整个人松垮垮地下坠，水里好冷，阴森森的，我没有力气了，沁欢颜，怎么办啊？
却是没有轻飘飘地下坠多久，感觉身子被一个强有力的臂弯接住，然后感觉有个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贴在自己的唇上。这感觉……似曾相识！
咕嘟咕嘟……
有一股温暖的气流进入自己的口腔，明明闭着眼，却像看到了从自己嘴边溢出来的晶莹的小泡泡。
好奇怪，身体前一刻还冷得瑟瑟发抖，这会儿却莫名滚烫起来，因为有了新鲜的气息进入呼吸道，先前发闷到疼痛的大脑，立竿见影有了轻松的感觉。
迷迷糊糊好像觉得有一只手扣着自己的后脑勺，强迫与什么东西贴在一起，不明状况，一心想抵开。双手一点力都使不出，软绵绵地泡在水里。身体紧紧贴着什么，冰冷的，却无比心安，似乎……死不了了呢。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夜泯感觉自己的肺都要咳出来了，呼出好大一口气，才悠悠睁眼，这儿是？嗯？山洞里？啊……地宫！
“沁……呃，你在呀？”睁开眼条件反射就想喊某人的名字，却是看到他一脸自责地看着自己，看到自己脱离了危险立马翻脸，漠然至极。
看他还活着，夜泯咧嘴一笑，沁欢颜你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虽然不用看也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非常狼狈，以为沁欢颜会戏谑一番，比如骂自己不自量力，给人添麻烦之类的。他，却是别过脸去，不再分一点儿目光过来。
夜泯望着他，本来心中担忧得不行。有千言万语含在嘴里，就想一股脑儿倒出来，但见他这番态度，所有的热情都被他一下子浇灭了。咬着唇，瑟瑟发抖。
“好些了吗？”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这声音，自己竟然盼望了好多天，好多天。那日之后两人再无交集，再也没有听到过他说话，没有见过他的面容。明明心里想得不得了，见着了，却又扭捏地说不出话来。
想了想，怕他担心，还是嗯了一声。然后猛然坐起，上上下下打量着沁欢颜，审视着他的伤，道：“你呢？你的伤势好重，快找个亮堂的地方，我帮你包扎一下吧。药吃了吗，不够的话我这儿还有，我带了很多，我……”
本来好好的在审视他的伤，忽然在看遍沁欢颜裸|露的上半身后，不合时宜的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他的胸膛好宽阔啊，好结实啊，明明外貌看着已过不惑之年，这身材怎么还这般好呢？方才，自己情急之下，在水中与他紧密贴合，还……”夜泯的脸像煮熟的虾子，红透了。
发现沁欢颜用怪异的目光盯着自己，夜泯尴尬地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显得极为不安。
“无妨。我没事了。”
忽然听到他转身离去的脚步声，夜泯慌了神，“你去哪儿？”
“你全身都湿透了，我去拿些干净的衣物给你换上吧。”
夜泯呆了一下，然后马上就乐开了花。追了上去：“欢颜，谢谢你救了我。对了，狄丘他们呢？”
前边的人忽然刹住了脚，顿了半响，道：“跑了。”
“那阡陌呢？”过来的时候看到遍地的尸体，把夜泯吓坏了，一边与狄丘和他身边那个白毛怪物周旋一边搜寻着尸体，没有阡陌和轻衣，那就该表示他们已经安全撤离了。本来自己也打算杀了狄丘就走的，哪想到沁欢颜竟从水底冒了出来，还被狄丘的剑刺中，情急之下，跳入水中，却好像帮了倒忙，自己险些被溺死。
“他们，应当无事。”
“跟着沁欢颜来到他的住所，夜泯忽然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那种熟悉，那种怀念，又让他黯然神伤。自己……是不是太过依恋他了？
沁欢颜找出两套衣衫，递给夜泯一套，他自己便打算出去换，夜泯见他满身是伤痕，忧心道：“真的无碍吗？我看那剑刺得极深，我……”
“无碍。”
他回答得很干脆，也很冰冷。甚至比初见他时更为冰冷无情。说完就抬脚离去了，连多留片刻都觉得麻烦。
夜泯委屈地抓着衣衫，任由全身上下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却是懒得动弹。
无意看到手中的衣物莫名眼熟，竟是自己的。那段时间自己住在地宫的杂物间，阡陌也是给自己买了一些衣物回来。这一套就是自己顶喜欢的，因为袖口处的纹样很特别，用明黄色的丝线绣出一团团的点缀，像……菊|花？
可沁欢颜为何要把自己的衣物放在他的衣柜里？还有他当初为何要让阡陌割自己的头发，还贴身放着？他口口声声说的逢场作戏，难道就是要演得把他自己都骗过，才算精湛？
他是真的，没有一丁点真心？
“换好了吗？”沁欢颜的密语打断了夜泯的忧思，这才想起要换衣服这件事。
“嗯嗯，马上就好了。”几下扒掉自己的湿衣物，换好以后出了书房。
“狄丘逃逸了，他身边那个白发人很是诡异，以后若见着，当心些。”沁欢颜负手而立，站在暗处，因为夜泯熟悉这里，有没光都可以走得很稳。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嗯。我会小心的。”
“我不便离开地宫，你若方便，可以去明月峡谷，阡陌他们估计此时已经抵达了。”明明光线很暗，却能在沁欢颜身上看到些许的微光，让夜泯莫名心安。这种心安又藏着不与人知的奢望，具体是什么奢望，夜泯也说不明白。
对于他多次赶自己走的行为，夜泯早就见怪不怪了。这次却真的有些痛。无论自己做什么说什么，沁欢颜都是讨厌自己的。巴不得自己这个扫把星赶快走，永远都别再进入他的视线才好吧。
“呵呵……”情难自抑地苦笑着，凭什么，他沁欢颜凭什么？当初为何要对自己那般好，那般温柔、那么宠溺、给了自己作为男人都无法拒绝的好。然后，玩够了，就连正眼都懒得瞧了吗？凭什么？
“夜泯？怎么了？”沁欢颜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转过身来打量他，地宫的石壁倏地骤亮，用这光线看书写字也都够了。
夜泯哆嗦着双唇，面色苍白无任何血色，根本没有勇气发问，而且更不敢听到答案。罢了，罢了。你要我走，我走便是。
我固然脸皮厚，却也不会低声下气来求你可怜我。你要我走，我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保重！”还能说什么，有什么资格说？
夜泯咬着唇，朝瀑布处走，心里骂了自己一千遍一万遍，可不可以不要脸，可不可以赖着不要走。自己若是赖着不走，他总不可能拿棍子撵人吧？
沁欢颜，你好绝情。而我夜泯，会变得比你更加绝情！
沁欢颜，能不能叫住我，只要你开口叫住我，我就不走了，我留下来，我们一起变老好不好？我不做神了，我也不回梦之森了，我只想……和你一起。
“夜泯……”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期待所以才会有此难以确定的期待，他没有叫自己吧？真的是他在喊我的名字吗？
“夜泯，等等。”
似乎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安，所有的心痛都随风而去，夜泯感觉自己的心吊到了嗓子眼，惊喜得有些无措，甚至都忘了转头。直到他的脚步声走近，低着头的夜泯看到面前多出来的脚尖，才猛然抬头，扬起绚烂无比的笑脸。
“我在。”
他果然，是舍不得自己的。
可当他目光触及沁欢颜伸出来的右手，看到那枚光华流转的传送戒指时，有一刻的傻眼。
“阡陌让我还给你。以后用这些物件时，需谨慎……”
还有呢？夜泯死死地盯着他，不让他有半分可以逃避的机会，但他的深邃的眼神没有一丝凌乱，淡漠得一如既往，冰冷得仿佛从未融化过。
“收好。”他执起夜泯的手，慎重地把戒指放上来，然后错身，带着他独有的清新的气味，擦肩而过。
夜泯自嘲地望着那枚戒指，无喜无悲，无念无想。良久，迈开腿，冲出了水帘。
他宁愿死，都没想过飞来找我；他宁愿死，都不打算用这个戒指逃出生天；他宁愿死，也不想与自己再有交集。
好，好好好，我夜泯就他妈的成全你，永远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