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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雯雯回过头来，见说话的，正是裴宸。
裴宸放下肩膀上的货担，满面陪着笑的走过来，道：“张大哥今天好气色呀，一看是春风满面，招财进宝，我看您今天定然是有大生意的吧？”
他这一番客套话，让张无赖很是受用，他眯起眼睛，道：“何以见得？”
“听闻现在咱们县有一个大保正的空缺，迟迟没有人选，县令大人也一直难以拿捏花落谁家，不知道张大哥报了名没有？”
张无赖一听，有官当，便立时动了心思，道：“怎么还有这种事吗？我还未曾听说？”
“我也是刚刚知道的，你也知道了，我们走街串巷，消息知道的快一点嘛。”
这话倒也对，货郎的职业总是接触不同的人，自然听到的消息就比别人多。
“承你吉言，我还真得去报名了，兄弟们，走。”
有这等大事在眼前，张无赖也没有精力再去和方雯雯斗气了，带着两个扬长而去，看着他们的背影，裴宸这才摇头叹息。
转头看向方雯雯，道：“你没事吧？”
“还好。”方雯雯松了口气。
裴宸翻了翻眼睛：“你一个女儿家，偏要惹那些流氓，是傻子吗？难道不怕他们与你动手，发现了你是女儿身？到时候，有的你吃亏。”
方雯雯却不甘心道：“你既知他们是流氓，你又怎么劝他去竞选大保正？若是他真做了这个职位，那岂不是为害一方百姓？”
裴宸哼了一声：“那知县好歹也是一方父母官，他难道不会挑选吗？我只是替你解围而已，若不是我调开他，你早就挨揍了，还不领情。”
方雯雯听到这话，心里涌过一丝暖流，这小子，虽然表面上话中含刺，但其实，还是挺护着自己的。
“那我谢谢你了。”
“免了。”裴宸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今日看你穿男装，还很顺眼，若是你闲来无事，暂时随我在这街边卖些个小玩意也可以，至少可以赚些零花。”
“我才不要。”方雯雯道：“我租下那间门面，是要开医馆，治病救人的，才不稀罕你这街边之物。”
“你会看病？”这一点倒是大出裴宸的意外。
“对呀，我在家乡便是开村中医馆的，要不然，我哪能赚来这么多的银子，可以租下这间铺子？”
裴宸一听她这么说，不禁有点半信半疑了，道：“你若要我信，可否和我走一趟？”
方雯雯冷笑：“我有医术在身，何必要你信？不过，看在你刚才帮了我的份上，我还可以和你走一趟，去哪儿，说吧。”
货郎挑起了担子，道：“随我来。”
货郎一路带着她，一路来到了一处破庙里，那是一间位于镇子边缘的一个土地庙，因为长年没有香火，连庙门都已经破败了，香炉也已经碎损缺肉，功德箱碎裂在地上，里面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货郎推开门，轻轻的摇动着那只波浪鼓，咚咚的声音便在四处传开，然后像变魔术似的，从破败的神像后面，钻出两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来。
“裴哥哥。”
裴宸哄着他们道：“乖，你们今天吃早饭了吗？”
两个小乞丐对望了一眼，都摇了摇头，此时都已近中午时分了，可是两个干瘦的孩子还在饿着肚子。
裴宸从担子里掏出一个纸袋来，一打开，露出四个还冒着热气的馒头，两个小乞丐立时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白面馒头，太好了，谢谢裴哥哥。”
一边说着，两个小乞丐就纷纷抢了过去，也不嫌烫手，在两只手里来回倒弄着，然后大口的吃起来。
方雯雯心中一暖，想不到，这裴宸小小年纪，却知道自己出去辛苦赚钱，然后资助这些小乞丐。
“豆子呢？”裴宸问。
其中一个小乞丐指了指神像后边，道：“在后面，不过，他今天身上好烫。”
裴宸转到佛像后面，佛像后面有一个空地，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干草，一个比他们还小，还瘦弱的小乞丐，正躺在那里沉沉睡去。
“豆子，豆子。”裴宸俯下身子，轻轻的呼唤着他，可是小乞丐却只是嘴里喃喃的，好像在说什么梦话，却终是不肯清醒。
裴宸回头对方雯雯道：“你若真是大夫，便过来看看他，他那日受了风寒，却一直高烧不退，我给他弄了药，却不见好转，真是愁人。”
他的眼神里，更多的是无奈，这些孩子，因为贫穷，才不得不沦为乞丐，而这个镇子里有很多乞丐，连饭都吃不上，更别提买药了，当病魔找上他们，他们除了等死，根本就没有别的出路。
裴宸就算再有爱心，他也不过是一个货郎，收入有限，终是不能保证这几个乞丐都能衣食无忧吧。
方雯雯也蹲过来，替孩子开始诊脉，此时孩子应该是发烧烧了好久了，脉息微弱的几乎摸不到，触手温度极高，也难怪这个孩子会烧得直说糊话。
方雯雯扒开他的嘴，又看了看他的眼，不禁皱眉道：“他可不是感染了风寒呀。”
要知道此时刚刚入了深春，正是种地的好时候，这个时候，风轻不邪，干而不湿，一般是很少有人感染这个病的，她又按了按他的肚子，道：“腹肌有挛，看舌苔黄干，脉弦数，身热不扬，这明显是肠痈之状呀。”
“哪个大夫替他诊治的，是风寒之状？”方雯雯怒道：“如此庸医，简直是祸害。”
裴宸脸有愧色：“我未曾给他请医生，是那医生嫌弃为乞丐治病，不肯前来，我也是没办法，才不得已自己给他配了药方。”
“胡闹。”方雯雯道：“病者，讲究对症下药，很多时候，寒热之症的表现均不同，一旦下错了药，不但贻误病情，重之会要了人命的。”
“那，那现在怎么办？”裴宸这次真害怕了。
“大黄，芒硝，连翘、银花，红藤，元胡……”方雯雯嘴里像爆炒豆子一般，将药方尽数说了一遍，只听得裴宸连连叫苦：“停，停，我手中尚无纸笔，你说这么多，我也记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