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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雅馨中途就下了御辇。
帝后的车架是直接往宫里去，大臣们却无须作陪，进城后便可自行家去。叶雅馨作为未嫁之女，自然也要跟宣威侯府的马车一道。
不过她并没有打算立即回宣威侯府。
“你要去看你养父母？”
没想到叶雅馨突然找上自己是为了这事，叶良书眉心微蹙，略有些不愉道：“何必要急于这一时？你出来一整天，你祖母怕是担心坏了，不如等见过你祖母再说？”
叶雅馨可不相信，侯老夫人会担心她。
即便真的担心，她也不过才出来一天罢了，可她养父母却是近一个月没瞧见她了，要担心那也应该是她养父母更担心才是。
叶雅馨佯作出一副怯生生模样，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可是……可是……”
叶良书看着那张熟悉无比的面孔上，浮现出全然陌生的表情，心里简直就跟吞了只苍蝇似的，也说不清是膈应更多一点，还是难受更多一点，只能勉强用一脸不耐掩饰：“有话就说话，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这么唯唯诺诺的，哪里有一点侯府千金的样子！”
上次被他一巴掌扇去半条命，叶雅馨对他本就颇为畏惧。
他这么一呵斥，简直不啻于雷霆炸开，叶雅馨登时就被唬的红了眼眶。
叶良书见状心里越发的焦躁了，又不好再动手，只能不耐烦的朝她摆了摆手：“要去就赶紧去，别哭哭啼啼的，大庭广众之下别人还当为父怎么着你了呢！”
叶雅馨闻言这才破涕为笑，怯生生道了一声谢，便转身而去。
定定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叶良才沉默了好一会儿，始才松开撑着车门帘的手，重新坐回了马车内，朝正慢条斯理斟茶的长子叹道：“你这大姐姐的性子也太软糯了一点，瞧着实在是有些上不了台面，回头还是得请你祖母好好调教一番。”
叶清宸对他的话却并不以为然：“软糯的人会当众顶撞族老？”
叶良才一怔：“你的意思是？”
将七分满的茶盏搁至他手边，叶清宸摇头慢道：“儿子不知。按照常理来说，一个长于乡野的孩子，一朝被接回高门大院，心里多少都应该有些自卑才是。可大姐姐看上去虽羞涩怯懦，却并不自卑。云水苑父亲当是知晓的，那是专为二姐姐所建，里头一花一草一桌一椅无不极尽精致华丽，连二姐姐每次进去都小心翼翼的。可儿子私底下问过，大姐姐当初搬进去时却是波澜不惊，似乎并不放在眼里。”
能做到荣辱不惊的人，要么是习惯了，要么是心性坚韧。
而一个心性坚韧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怯懦呢？
叶良才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照你的说法，她应当是一直都在伪装自己，可她小小年纪，怎会有这般深的城府？”
为什么不会？
他五岁的时候，就能悄悄帮自家二姐掩盖杀人痕迹了，虽然做的比较拙劣，但确确实实是他自己所想。他都可以做到，别人为什么不可以？
他从来不小瞧任何人。
哪怕对方只是个女人。
叶清宸两指轻托茶盏浅啜了一口，袅娜而上的水雾氤氲了他的眉眼，也模糊了他脸上明显带着轻嘲的笑意：“儿子觉得这样也挺好，性格单纯怯弱的人虽然容易操纵，可押宝在这样的人身上，风险也是非常大的。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因为她的愚蠢，赔进去一颗培养多年的好棋子。相反，若是个聪明的，虽不好操纵，可她知利弊，懂权衡，只要有足够的筹码，自然不难让她为我们所用。”
“你竟这么看好于她？”自己儿子自己再清楚不过，早慧且多智近妖，能被他看在眼里的人，不说有大才，那也绝对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
叶清宸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将侯老夫人早上的话复述了一遍。
叶良才一时没能弄明白他的用意。
叶清宸也没隐瞒，直截了当道：“儿子打算让大姐姐帮我拉拢楚王那边的人脉。”
“既如此，为何不直接说明？”叶良才难以理解：“你让你祖母拐弯抹角的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若她听不明白，岂不白白耽搁时间？”
“若她连这都听不明白，那又有什么合作的必要？”
叶清宸语气冷淡的近乎冷酷，这话却是说的叶良才猛地一惊，舌头都控制不住的打了个结：“你，你居然还要和那丫头合作，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叶清宸斩钉截铁。
他今天一直在偷偷观察叶雅馨，他这个大姐姐可比他想的要聪明多了。
就拿沈贵妃那件事来说，愚蠢的人会选择去讨好沈贵妃，中庸的人会选择尽可能两边都不得罪，只有聪明人才会干脆放弃讨好沈贵妃，转而把皇后拿下。
可惜这点叶雅馨看得清，他们侯府却没有一个能看清的。
当初叶雅馨昏迷不醒，他就主张竭尽可能救治叶雅馨。因为从叶雅馨或者说从叶雅雪被挑选为楚王妃开始，他们宣威侯府就已然被强行划到了楚王的阵营。再想要改旗易帜，先不说其他皇子会不会信，首先这个叛主的名声传出去就不好听。
可惜当时没有一个人听他的，反而被他母亲和叶雅雪撺掇了几句，就异想天开的想要靠他那个没脑子的二姐姐，去攀附二皇子。
真当他们家是手握军权的将军府，哪怕左右摇摆，人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也不怕便宜没占到，反倒惹了一身腥！
叶良才虽然知道自家儿子聪明，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疑虑的：“我儿为何如此坚持？你大姐姐只要老老实实的嫁给楚王，老老实实的当她的楚王妃，你借着她的便利，自然能收拢到楚王那边的人脉，又何必将她捧得那般高？”
若要“合作”，那就意味着那丫头将和他们平起平坐了。
这也未免太瞧得起那丫头了。
“父亲，您的眼光得放长远一点。”叶清宸意味深长的提醒他：“您可别忘了，陛下的身子骨现在还很硬朗，他又至今没有立太子，未尝没有隔代传位的意思。毕竟有楚王那么天资卓越的父亲，若母亲也是伶俐的，那皇太孙就算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这个推测实在太大胆了。
叶良才张口结舌，竟好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