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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雨大，陆砚的养母上山采了两篮蘑菇，当天的晚餐是难得的丰盛。不过陆砚当时忙着和张颖给她家养的那只瞎狗捉跳蚤，捉完之后便错过了晚饭时间。张建宇知道陆砚回家也吃不上什么好东西，难得大方一回，煮了一大盆面条，还炒了一盘鸡蛋给两个小屁孩儿补身体。
陆砚嘴馋，在鸡蛋的诱惑下根本没想起爹妈，吃完之后一抹嘴就溜了，回家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没人吼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养父母身体都硬了。
……
偶尔陆砚看着别人父母为了自己家孩子操碎心的时候也会怀疑，自己命太硬，克没了父母缘。他陪着他的两对父母只是走过了一段小路，就被他们半路抛下茫然独行。
他也不知道去找谁诉说命运的不公，更不懂那些莫名的恶意为什么非要降临在他身上。
如果这是他成长中所要经历的阵痛，那这阵痛也未免太疼了些。
有些剧痛在发生的一瞬间往往是麻木的，但后续绵延不绝的痛苦才最折磨人。他在最为浑噩的总角之年接二连三的被命运戏耍，还未彻底开智就要经受人生最大苦楚，其中难处不足为外人道也。
在那个封闭的村子里，吃野山菌中毒身亡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每年都能听说周边的寨子或者村子里谁谁谁倒霉还没等送去镇里的诊所就直接死在了半道上。
这场有些戏剧性的死亡除了引起村子里主事的村长有些不耐烦地嘟囔以外，一点波动的涟漪都没有。就如同那三千里的弱水，用麻木吞没了所有人的悲欢。
张建宇看着那个傻乎乎地跑来问他爹娘醒不过来是怎么回事的陆砚，叹了口气。
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
就这样陆砚和张颖被放养到了上学的年龄。
村子里不兴这个，那四处漏风的小学里只有一个年迈的校长教数学和语文。村子穷，教育上更穷，他们老校长用柴火棍充当教鞭，下了课之后还得带回家去接着用来烧火；然后找了瓶发臭的墨汁在一块废弃的面板上涂黑，这就相当于黑板了。粉笔是年轻人去城镇上赶集的时候带回来的，只有那么几盒，金贵的很，平时老校长都不太舍得用，可惜最后留到了夏天下雨，没保存好这些粉笔，泡了水之后就不太好用了。写在黑板上的时候咔嚓咔嚓的，还总爱断。至于英语这玩意儿，陆砚九岁之前都没认全过全部的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更别提其他英文单词了。
连一句hello、ok都是跟着广播照葫芦画瓢听着学的，根本不知道怎么拼。
如果不是警察找上门来，陆砚想他估计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在那个闭塞的村子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到死。也许他运气好，还能得到国家扶贫办的扶持，勉强过上脱离贫困线的日子。
然后攒点家底，等到岁数了给张颖找个好人家嫁了，然后自己随缘等一个不嫌他穷的女人过一辈子。
和席恪在同一个国度中走着永不交集的路途了却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