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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墀中道左右已经陈列起了隆重的仗马，殿檐下礼乐早已就位，而在紫宸殿正中，金光闪闪的册案格外引人注目。
吉时已到，皇后鸾轿一行迤逦而来。
沐俊弯下腰，仔细检视鸾轿是否有异状，确保一切无虞。
礼乐起奏，仪仗齐开，万众瞩目中，国主月惊鸿终于现身。
沐弦歌到现在还记得他与自己第一次相见，是在他的意识空间之中。
景是虚幻，却也完全不影响这美到不像话的男人大摆排场，声势浩大。
后来在现实中见面，只要条件允许，这男人就总要把自己的出场搞成仪式。
想叫他安分一些，简直是做梦。
她本以为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月惊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低调的。
然后她就惊呆了。
月大美人居然真的转性了！
一袭玄色龙袍，五爪张扬的巨兽无声彰显帝王之威，十二旒的衮冕微微颤动，是提醒君主视物不可过明。
没有宫女开道，没有侍者随行，更没有闪瞎眼的华床。
他就这般一步一步走出了大殿。
一刹那乾坤失色，恍惚间日月无光。
天地之间，只得一个月惊鸿。
沐弦歌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文采风流之辈，也从不觉得这一点是什么遗憾。
但是此刻，她后悔了。
她无比希望自己能够满腹诗书，出口锦绣。
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只有一个月惊鸿。
两世做人，只为一个月惊鸿。
还要什么仪仗，要什么排场。
他一个人随随便便地一站，就是华丽的阵容，就是盛大的仪式，就是耀眼的星辰。
使者在大声宣读着什么，她全都没听到。
满心满眼里都是仿若在发光的他。
直到一只手递到她面前，恍惚抬头，却不期然撞进一对含笑的眼眸，她才猛地惊觉，眼下正在进行的是多么庄重严肃的仪式。
“礼成，恭请皇后更衣——”
啊，对，更衣。
她像是到这时候才回了神，忙把手放到月惊鸿的掌心。
“朕有这么好看？”大美人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得仿佛正在跟皇后商议国事，“小弦歌都看晕了？”
沐弦歌脸上一红，偷偷在心里啐了这家伙一万遍。
“——可是小弦歌已经先把朕给美晕了呀，两个都晕了，接下来可怎么入洞房？”
沐弦歌：……呸！果然不正经。
国主大婚你扯什么入洞房啊！
那个叫坐帐礼好不好！
她第一次觉得这些繁文缛节的别扭称呼还是有点用的，起码可以拿来堵上某张不正经的嘴。
帝后二人牵着手，缓缓行过大红的地毯。
对视的眸间光芒闪烁，外人看是含情脉脉，实际却是言语机锋。
今天怎么不臭美也不摆排场了？这不像你啊。
你猜？
呸，我怎么猜？不猜。
呵。
重重捏了一把掌中的柔荑，月惊鸿含笑垂眸，薄唇轻轻开合：这是朕与小弦歌的私事，谁也别来打扰。
沐弦歌一时怔住，脑中嗡嗡作响，也不知是因为礼乐，还是因为心跳。
她懵懵懂懂，慌慌张张，被他稳稳当当地牵住，在众目睽睽之下，凑到她颊边偷了个香。
正在安清殿那边祈福的国师也即将完成自己的使命。
他却连半口气都不敢松。
宫中交替巡逻的卫兵层层迭迭，将整座皇宫保护得密密实实。
即使这样，荆楚仍然保持着最高程度的警惕，绝对不能让大征之礼的意外再次发生。
好在直到帝后二人入内更衣，意外也没有发生。
紫宸后殿，刚刚完成了重大任务的荆楚正在听宫人核对宾客名单。
玄灵大陆有一点与沐弦歌所在的后世不同：无论是国主大婚还是平民喜宴，接到邀请的宾客都可以与旁人同去。
比如说我原本邀请了张三，张三因与李四关系极好，干脆把李四也一起拖上，在玄灵大陆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这就导致每场喜事开始之前，总要有专人核查一遍最终名单，以方便主人家安排。
而到了国主大婚这种级别，需要的就是一个专门的团队了。
“神圣书院总教星晖，携执礼人承瑞、教官越鸣泉，已验明正身。”
“罗氏家族家主罗天锋，已验明正身。”
“明国国主亲至，带侍者百人，皆已验明正身。”
“幽国国主遣太宰顾羽弘为使者，与浃江公主、楚安郡王同至……”
“等等！”荆楚皱眉打断了宫人的汇报，“浃江公主是谁，楚安郡王又是哪个？”
宫人翻开调查记录，指给他看：“浃江公主乃是永丰皇后沐氏亲生，楚安郡王则是淑妃范氏所生。”
永丰皇后沐氏亲生？
也就是说，跟那个湘王是同父同母？
“这两个从前都不是皇室中的重要人物吧？”他就完全没听说过。
宫人点点头：“确实没什么存在感。从前幽国皇室比较能闹腾的女人是豫和郡主，出自早亡的德妃韦氏。而楚安郡王则是由于体质文弱，在修炼一途上走不太远，一直以来都是远离核心圈的。”
一丝微妙的不安从心底生起，荆楚立刻指示宫人：“去，再仔细查验一下这个浃江公主。”
等到宫人领命下去之后，荆楚再次翻看名单，却又发现了新的疑点：五莲郡主姬咏可？
根据情报，这个五莲郡主乃是安南王之女，虽然也算姬氏皇室宗女，却早已嫁人，根本不住在皇宫，她为什么会来？
而且还是以她本人的名义？
已经嫁人……荆楚总觉得哪里不对，可脑中那一丝念头却似游鱼，怎么也抓不住。
正努力细思，前殿传来消息：陛下与皇后更衣完毕，该是时候准备下一个流程了。
下一个流程，就是最终一步的坐帐礼，也就是民间俗称的拜堂、合卺乃至入洞房。
这可是大事，荆楚再三嘱咐核查的宫人们要小心谨慎，一路小跑着忙去了。
而此时的雍和殿后殿，宾客们差不多已经全员到齐，一个个分别被宫人按事先的安排领到前殿去了。
客人太多，一时半会安排不完，何况国主大婚这个级别，来的人都身份显赫，明国甚至是国主亲至，当然不会有人蠢到浪费这等大好时机。
一个个都忙着人际交往去了。
人声鼎沸之中，那个细细小小的声音无论如何都不会引起注意。
“待会儿注意掩护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