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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县令都认为师爷是自己的心腹，这么多年一路走来，都是师爷在旁边辅佐着他，没有师爷，他也不会有今天的日子，因为师爷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帮他解决了不少的麻烦。
让他一边赚着钱，一边坐在县令这个位置上，如鱼得水，可以说他信任师爷，超过捕头，也超过其他的手下人，可他没有想到，这个自己信任的人，竟然捅了自己一刀。
看着师爷在那里面无表情的说着自己的罪状，桩桩件件，那些连自己都想不起来的事情，被师爷娓娓道来，县令整个人像是被打了闷棍一样，不知道师爷为什么变得这么不正常。
要知道这些累累罪行当中，参与者并非只他一个，很多地方都少不了他这个师爷的身影，若是判刑，他死，师爷也绝对活不成，没有理由认这些罪啊，而且还是主动坦白。
捕头跪在后面，嘴上依然被塞着布，可他此刻连呜呜的声音都没有了，先前县令所说的话，虽然颠倒是非黑白，但是要说解释的话，也并非是没有办法。
可如今桩桩件件都是他们所做下的事情，一件两件还能想办法混过去，可是如此之多的罪行，那么多的苦主，真的一个一个查下去，那总会有说出当年真相的人，这死罪是跑不掉了。
他没有心思去关注师爷为什么在这里坦白，为什么宁愿将自己赔进去，也要将这些事情说出来,但那都不重要了，反正也逃不掉了，这样想着，捕头的目光越来越涣散，越来越绝望。
随着这一件一件事情的诉说，他眼前好像重现了当时的情景，那些人得不到公正的绝望，是不是与自己现在一模一样呢。
也许是不同的，这些年安宁县犯下斩首罪行的人不算少，但实际上有罪的却是半个也无，那些人都是为了县令的腰包，也为了他们的腰包被冠上罪名的，有些人罪证还是自己亲手放下去的。
为了袒护那些真的犯了罪的人，将苦主做罪人的事情还真是没少干，往日里谈起来是吹嘘的资本，今日由师爷的诉出来，那便是他们身上累累的罪状。
同样是绝望，可之前跪在这里的人是冤枉，而他根本说不出冤这个字了，跪在这公堂之下，抬首便是明镜高悬，曾经这里有过无数的冤枉，可今日却是在为那些冤魂昭雪，而他也将在这里被宣判。
捕头想到了，他最初当了捕快的时候，那时想的真的是为民办事，也许还有自己想逞的小小威风，后来他尝到了便宜，那就是披着这身衣服，走到哪里吃饭的时候，都可以不用付钱。
一开始是那些商户对于公职人员的尊重，甚至可以说是惧怕，而他却享受的越来越心安理得，到后来，他甚至主动伸手，去跟那些人要钱。
再之后，县令增加了赋税，勒令他挨家挨户的收取，他也因为这项任务，给自己捞到了不少的好处，他越来越喜欢自己的身份了，因为这可以给他带来过去够不到的生活。
越是往后，自己的心与当初就偏离的越远，第一次收了别人的贿赂，让他高抬贵手，第一次陷害他人，第一次为了一己私欲而杀人，桩桩件件，他做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从普通的捕快做到了捕头，从粗茶淡饭的简单生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到了锦衣玉食，妻妾成群，可日子越来越好，他手上沾染的鲜血也就越来越多。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他记不清楚了，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坏事变得越来越心安理得，对那些受害者，那些可怜的人全无恻隐之心，最初的初衷，早已被他抛到了脑后，心中眼中只有利益二字。
他曾想着，县令就是这安宁县的天，而他是帮县令办事的人，那自己无论做什么，那都无所谓，因为没有人会因为罪恶制裁自己，可今日他才认清楚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捕头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耳边萦绕的仍是师爷的诉说，也许没有今日，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做了多少的恶，多少跟当初理想背道而驰的事情，如果判他死刑，那还真的是绝不冤枉。
他认了，所以显得十分安静，但县令显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他才不想栽到这里，他还有很多的好日子呢，决不能被师爷害死在这里。
“师爷，你胡言乱语，血口喷人。”县令努力挪动着被五花大绑的身躯，向着师爷的方向破口大骂。
面对县令的恼羞成怒，师爷倒是十分淡然，对着唐晚晚一拱手道。“大人，我所言句句属实，所有交易名录都有账册为证，请大人过目。”
唐晚晚点了点头，一旁的采苓抱着一大摞的账册，放到了唐晚晚面前的案桌上，唐晚晚开始随手翻看起来。
就是因为这些东西，她才有了闲情，跟县令废了那么长时间的话，因为师爷跟采苓的约定是，只有将县令放到公堂上提审的那一刻，这些东西他才肯交出来。
虽不知师爷手里有账册的事情是真是假，但他们手里的证据也足以给县令定罪了，所以唐晚晚让采苓答应了下来，刚刚唐晚晚看似审的糊涂，实际上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师爷带着采苓拿到账册罢了。
所以采苓出现了，她才说审理现在开始，事实证明，他真的是没有白等，因为这些账册，绝对是十分重要的证据，不仅仅是对于眼前的安宁县令而言，对于宁安府的那一位也是一样。
“大人，他胡言乱语，您千万不要听信奸人蒙蔽啊。”县令赶紧叫冤，师爷供认出的种种罪状固然令人绝望，但若是自己咬死不认，那账册上的东西一一查实，绝对是要花上很长的时间，他相信自己的上司会想办法救他的，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是你自己的师爷，你手下的桩桩件件案件都要过手的认，他的供词你让我别信，可能吗。”唐晚晚看着知县的垂死挣扎，只觉得他这叫做不见棺材不落泪。
知县倒也有些急智，这个时候还能为自己辩白，“大人，就是因为他是我的师爷，所以此时指正才显得有问题啊，师爷从来都是知县的心腹之人，而今他却指正于我，而且桩桩件件都是死罪，绝对是心怀不轨啊，大人。”
一边说着县令一边以头抢地，像是自己遭受了天大的冤屈一般，可惜在场的人都是看好戏一般的神情，一般来说案子审到现在，立着尘埃落定已经不远了，偏就这知县不肯松口，咬定了自己是个好官，那些罪行都是别人诬陷。
“师爷的指正你说自己愿望，那这三件贡品，作何说法呢，你先前说这是珍宝阁老板污蔑于你，并非你所持有，可买这三样珍宝的银票，确确实实是从你的府中搜出来了，而且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不少的金银珠宝，这可不是清廉的官员该有的东西吧。”
唐晚晚挥了挥手，立刻又官兵抬了几口箱子进来，有金箱，银箱，还有珠宝箱，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个小箱子，里面全部都是银票，加起来数额不菲，说真的唐晚晚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这些钱比起自己从楚禹棠手中要走的还要更多，而且多很多的那种，尤其是金银铺满箱的感觉，更是能给人视觉的冲击力，知县不过七品官员，便是一辈子的俸禄不吃不喝不花，也到不得如此数目，这些银子的背后，不知铺了多少血迹斑斑的真相。
“大人，这。”
唐晚晚打断了他的话，又将鸳鸯楼的老鸨压了上来，“说说吧，这鸳鸯楼到底是归谁所有。”
汶娘看着唐晚晚的样子有些双腿发软，整个人都是一种十分不好的状态，并不是唐晚晚的身份给她吓得，而是在唐晚晚走进公堂之前，给她身上扎了一根银针，刚开始还没觉得怎样，但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觉得全身冷热交加，十分难过。
那种感觉让人恨不得立刻打晕自己来回避那份痛苦，甚至让人觉得哪怕死了，也比受这样的苦要好，在她感觉自己要崩溃的时候，银针被取了下来，那份感觉也渐渐褪去，但是给她取下银针的人说，若是在公堂之上，她不说实话的话，那这根针就永远的扎在她的身上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种感觉汶娘不想要再体会一次，所以她说实话了，“回王妃，这鸳鸯楼的主人就是县令大人，我只不过是帮大人打理鸳鸯楼的，每个月的月底，大人都会将鸳鸯楼所赚的银子取走，这是账册。”
汶娘哆哆嗦嗦地将账册双手捧起，一边有人给唐晚晚拿到了桌案上，实际上这账册是被官兵从鸳鸯楼搜走的，但毕竟让汶娘自己呈上才显得更加确凿，而此刻被那根银针都要吓破胆的汶娘，自然不会反对。
能做的上百花楼这个老鸨的位置上，自然也是个通透的人，都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的罪行已经定下没绝无可能更改了，乖乖的认罪可能还有几日的好日子可过，可若是不认，那结局一样，她自己则过的无比痛苦，她此时知道该选哪一个。
王妃，听到了这两个字县令本来紧绷的弦又是被拨动了一下，众所周知，这钦差大人乃是棠郡王，那这王妃二字，对应的便是郡王楚禹棠的王妃了，若是别人还有可能放手，可若是这样的身份，自己想要脱身就更加困难了，这是此刻县令心中的想法。
说白了此刻师爷明白了，捕头明白了，这老鸨也是明白了，可偏就县令这卡住了，不是他不明白，而是不愿明白，明明证据已经摆在眼前了，查肯定能查出真相的，但他就是不愿意这般认罪，心里存着侥幸，觉得这关自己还能过去。
可却没有想到，一项控告，一项证据的背后，还有着另外一项，就在县令绞尽脑汁，打算应对汶娘的供词的时候，又有人被带了上来，几个打扮孔武的壮汉，还有一些女子。
不过这会儿这几个看起来颇为孔武的壮汉，一个个却老实的很，乖乖的跪在那，几个女子也是都跪在一边，看起来都是十分委屈地模样，看着那县令眼神却是变得愤恨起来。
“说说吧。”唐晚晚丢下了三个字。
一个壮汉赶紧开口，“回王妃，我们的寨子本来就是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碰上有钱人路过，就劫些钱财，但我们只图财，不害命，所以一直也没有麻烦找上门来，直到我兄弟打劫的时候，劫到了一批珠宝，当时寨子里还十分高兴，这珠宝能换不少钱。”
“可是没想到，就是这批珠宝给我们带来了麻烦，县衙竟然派人来清剿了，后来县令见了我们，说是可以放我们一马，我们自然十分感激，可是县令给我们提了要求，说是自己鸳鸯楼的生意不太好，让我们帮他劫些漂亮的妙龄少女。”
说到这里壮汉看了看身边不远处的那些女子，换来的则是她们怒目而视的目光，“本来我是不愿的，因为寨子虽然劫财，但是并没有干过劫色的勾当，可县令大人说若是我们不做，那就将我们全部斩首示众，寨子里那么多兄弟不能就这么死了，所以我妥协了，答应了县令的要求。”
“从邻近的各县当中，找那些出身贫苦的，或是落单的姑娘，劫回我们寨子当中，若是姑娘够了三个，便派人去捕头那边通知，捕头会将人带走，周而复始。”
壮汉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将这些罪行供认完毕，但是他清楚，他认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还能保住，寨子里那些年龄小没沾手的兄弟还能保住，若是不认怕是一个都保不住了。
“那你可知，那些姑娘的结果。”
低下头，壮汉脸上也浮现了一抹不忍，“知道，或是被卖到了那些有钱人的家里，或是被送进了鸳鸯楼里面，因为姑娘的来源被解决了，所以这些姑娘只要能换来银子，不论买家，有的姑娘受了许多苦楚，有的甚至被折磨致死。”
“县令，看看这堂下的姑娘们，个个花样年华，却被你给害了，在她们之前还有更多，反正已经证据确凿，铁证如山你认或不认都是如此结局，唯一的不同是这罪你现在认了投入监牢等候发落，若是不认，这里从第一条板子数过去，打断为止，本王妃倒要看看你能挨得过多少。”
末了唐晚晚又补了一句，“其实，本王妃倒是希望你不要认，因为本王妃和这些姑娘的想法一样，想看看你受苦受痛的模样。”
身为上位者，唐晚晚的话自有一番气势在，“是你现在认罪，还是先过一趟板子再认呢。”
“下官认罪，下官认罪。”一个头磕在地上，这一次却不再是辩白，而是认命了，如唐晚晚所说，铁证如山，没人能救得了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