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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明嫣很警觉，也很小心。
和纪泠珏写完以后，撕下这几页纸，拿起打火机便烧掉了。
看着那细小的火焰逐渐将白纸燃为灰烬，仿佛也就像是她对纪铭德的期许，步步化为乌有。
他们哪怕今生没有血缘关系，也依旧有着三十年的父女情。
纪明嫣反锁了房门，带着纪泠珏走进浴室，连带着浴室门也反锁。
看着她如此谨慎，纪泠珏知道，纪明嫣要说的事情，恐怕不简单。
“泠珏，我很抱歉一直隐瞒了你一些事情。”
她扶着纪泠珏的肩膀，目光沉痛。
纪泠珏微仰着头，轻轻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知道得越多，痛苦也就越多，不是吗。”
纪明嫣细长的手指缓缓拂过纪泠珏的细碎刘海，替她理了理头发，依旧压低着声音，“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
纪泠珏瞪大了双眼，什么？！
纪明嫣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吐出，仿佛随着这个她保守了十几二十年的秘密，一起松了一口气。
“但是我们依旧是姐妹。”
纪泠珏不解，“大姐，这是什么意思？”
纪明嫣笑容中温柔缱绻，是少有的慈爱，“我肖父，你肖母。我们同母异父罢了。”
“这——”
纪泠珏知道了这样的秘密，一时间有些震惊。
纪明嫣娓娓道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小心谨慎，“这个秘密，我守了二十年。”
纪泠珏只觉得脑海中的信息有些乱。
大姐不是纪铭德的亲生女儿，但是自己却是。
大姐和自己同母异父，那么大姐的父亲在哪里？
纪铭德知道这件事吗？
对，纪铭德一定是知道。否则和大姐不会这么疏离——
“别担心，父亲不知道我早就知道了这个秘密。”
但她自小敏感，早就有所察觉。
纪明嫣弯起的眼角里带着零星的泪光，“在大姐小时候，还常常觉得奇怪，为什么纪敏琪可以在父亲怀里撒娇，而我，永远只能看着——”
“直到我偶然听到夫人质问他为何不把我送走。”
原来当年他们的生母怀着孕嫁给纪铭德，纪铭德却不知道，知道他们的生母提出了离婚，纪铭德气急败坏，心知自己被戴了绿帽子，妻子想走，他怎么可能放走她？所以才把纪明嫣留了下来。甚至囚禁了他们的生母，对外宣称她得了精神病，不宜外出。
纪明嫣七岁时，纪铭德就已经对外宣称，母亲病逝——实则是一直把人囚禁着。
一年后，纪铭德和孙芝芝结婚，结婚当日，母亲再度出逃，那时候就已经怀着纪泠珏了。
而知道母亲怀孕这件事的，只有纪明嫣和纪铭德。
那以后，母亲杳无音讯，纪铭德找不到怀着孕的母亲，又怕那孩子生下来活下去将来突生事端，只能在孙芝芝生下的孩子身上下功夫。
为了将来不露出任何马脚，故意让纪敏琪的孩子比当时那个肚子里的胎儿证件上小了一岁。
“所以，我现在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知道，当年母亲藏在那个孤儿院生下你，是想保护你。而你和纪敏琪同年出生，但是父亲改小了她的年纪。”
这样算起来，纪泠珏正是生母病逝前留下的孩子，只是流落在外罢了。
而纪敏琪也自然是合情合理的婚生子，毕竟前妻病逝，新夫人十个月后生下一个比去世前妻留下的孩子小一岁的新生儿，自然是没有任何值得让人病诟的地方。
纪铭德和孙芝芝，可真是好算计！
难怪父亲对外宣称她比纪敏琪大一些，只是读书晚罢了。
对于那个二十年前的生母，也没人会追究到底前妻和现任妻子的孩子谁年纪大谁年纪小，纪泠珏20岁上大二，本就年纪稍大些。
而纪敏琪不过才毕业没多久，自然没人奇怪这其中的因由。
加之之前在纪泠珏生日宴时纪铭德亲口对所有人宣布过，她之所以排老三，不过是因为回家最晚，家里人排辈都早已叫惯了，也就不改口了罢了。
就算有心人想得多，有权有势的男人那么多婚内出轨的，谁会没事去揭了人家的家长里短？谁还会多事去关心他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儿究竟谁大谁小么。
“所以最后母亲是——逃走了吗？”
纪明嫣眸中的亮光黯淡了下去，“我不知道。”
纪泠珏却心中熨帖，“所以母亲也是爱我的，只是当时条件不允许，所以不能带我走对吗？”
“她一定想的和我一样，害怕保护不好你。”
毕竟，母亲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纪明嫣捧着亲妹妹的脸颊，“你和母亲长得很像。”
这也是为什么她当初要带回纪泠珏，纪铭德没有异议的原因。
这个家里也许所有人都淡忘了她的母亲，但是她知道，纪铭德没有。
纪泠珏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感盈上心头，甚至眼里也有了泪光，“我，从来没想过，会有母亲爱我。”
纪明嫣心疼地抱住她，“有的，一直都有。傻姑娘，如果她还活着，她一定会亲口告诉你她有多爱你。泠珏，对不起，对不起——”
“我很抱歉把你带回纪家。也许不回纪家，你一辈子会比现在平凡的多，也幸福得多。”
不，不是那样的。
纪泠珏摇摇头。
她已经做过这个选项了，不在纪家的生活——更像是一个布满尖刀的深渊。
“那样我就遇不到自己的亲姐姐了，也不会遇到……”
不会遇到秦非池。
也依旧会被赵子承骗了一生，然后惨淡收场。
纪明嫣抱了抱她，在这个光鲜亮丽的浴室里，他们两姐妹却只能紧紧相拥，相依为命。
“都是我不好。”
她从未见过这么脆弱的纪明嫣。
她一边静静的流泪，一边自责，“把你卷入这些事情，你和秦非池的事——”
纪泠珏反倒是拍了拍纪明嫣的后背，抚慰道，“既然做了选择，我就不后悔。”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他们不是都觉得我不配吗，我就要让他们等着瞧吧，看看我纪泠珏到底配不配。”
听着妹妹这么有志气的话，纪明嫣破涕为笑，“你啊。”
果真是亲姐妹，志气都不短。
“我想通了，纪氏没了也就没了，等了这么多年也没从他们嘴里听到过什么关于母亲的消息，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大姐？”
纪明嫣眼里一痛，却大有壮士扼腕的决绝，“我准备亲手毁了他。”
见纪泠珏沉默不说话，纪明嫣还是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我现在都还记得，小时候母亲被锁在房间里，他们说，她疯了， 她得了神经病……父亲，真是残忍，呵。”
纪泠珏从纪明嫣的眼里，看到了恨意。
她无法感同身受，此时此刻只能微微点头，默默支持，给她力量。
她能想象，如果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一个不是生父的人折磨，过那样的童年，为了让父亲看重她，让自己表现得完美，是一件对自己来说多么残忍的事情。
上辈子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也就更不清楚后来到底纪明嫣查到了什么地步。
“泠珏，记住，以后不用你牺牲什么。纪氏要散，就散了吧。”
“放心，我能养活自己。”
纪明嫣笑了笑，“以后大姐给你做品牌总经理可好？”
“好。”
她们弯起眉眼，早有默契。
……
吐出秘密后的纪明嫣，似乎格外的一身轻，连带着纪氏的员工都有些窃窃私语。
“副总裁是谈恋爱了？”
“没有吧？除了老早以前来过一个小弟、弟送什么东西，好想再也没看到过什么异性了。”
“可她今天心情真的很好。”
“好了好了快别聊了，我听说啊，大门来了个泼妇！正在闹事呢！”
纪氏门口围满了人，甚至还有记者。
纪氏刚刚度过一个大型龙卷风差点翻船，如今不知道又惹上什么事了？！
“我找你们老板！”
“抱歉女士，要见纪总需要预约。”
前台小姐很为难地看着眼前蓬头垢面的女人。
这女人还带着两个初高中年纪的孩子，一身破旧衣服，看上去十分可怜。
女人直接一屁股坐在纪氏的大门口，“你们老板不出来见我我就不走了！”
围在周围的记者立刻上去采访。
“我跟你说啊，这纪氏的大老板不是有个女儿吗，我亲哥哥帮他养了十几年，现在想认回去就认回去了，一分钱没给！呸！好说歹说帮你养了这么多年是不是？！”
“我可怜的哥哥啊，现在在医院病入膏肓，没钱治病，想找他们家借点钱，我却连侄女儿的家门都进不去？他们管家说什么？说我是穷要饭的！天理何在啊！我不过是想要点养孩子付出的钱给我可怜的哥哥治病，我有错吗？！”
“我自己的孩子现在还在上学，我们兄妹这样子，他们良心不会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