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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道释儒三教,唯有释教是从外域传入,而在中土生根发芽,往生极乐和地狱业果之说深的民意,发展壮大甚至比本土道教有过之无不及。
道分阴阳,佛也分南北。
北派佛法讲渐修,念佛修佛,方能成佛。南派言顿悟,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小家小庙尚且如此,何况佛门大教,本就是经文藏书最多之地。
南北两派由来已久,追根溯源却同出一门,只因一首菩提偈不同,而成两地。
佛教最初在北渝生根发芽,一日佛教五世祖唤来诸门人,要他们以菩提作偈,若能彻悟佛之大意,可以传衣钵,成为第六代祖。
千万佛教门人中,唯有二人菩提偈脱颖而出。
北派祖师,神秀法师作诗,“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而南派创教法师惠能则作,“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两首菩提偈的高下,南北两派吵了近三百年,也没一个结果。只知晓五世祖最终把教主之位传给神秀,而惠能则南下入楚,开创了禅寺,以禅宗自居。自此展开了南北两派,佛宗和禅宗的三百年之争。
只是佛教之中一直有传闻当年五世祖弘忍法师是碍于神秀当时在北渝的地位和势力,才把教主之位交给他,而在私底下则把衣钵传给惠能,令他南下,弘扬佛法。
前人化古,这则传闻真假已经难清,两派都佛法正统自居,多年来相持不下。只是现在北派佛宗出了一位天下三绝之一的墨虎帝师,以佛法治理北渝,相比之下,被誉为禅宗三百年唯一能与惠能大法师相提并论的无因大师,便也显得式微了。
了禅寺盛名南楚,自然是少不信徒登顶拜佛,了禅寺虽没规定,但信徒门人皆是在山脚停车束马,然后徒步登顶,以显诚心。几年前还有一些登徒子弟,想要策马上了禅寺,但大多都被路上的信徒拦了下来。后来楚帝下游江南,路过楚雄山,亲自徒步登山入了禅寺,与那位无因大师谈论佛法。
两人对话不得而知,只是相谈甚久,一天一夜。
当初楚帝下游江南,是因玄武之变痛失爱子,出来散心。一路上这位楚帝游遍江南名胜地,也无一丝笑颜,反而一反常态,暴虐嗜杀,处斩了不少因为一些小事出错的大臣,让随行的护卫人心惶惶。
等出了禅寺的时候,楚帝脸上却无一丝疲态,随行的护卫更是看到了这位原本仁厚爱民的帝王开怀大笑。玄武之变的影响也就此结束,回王都之后楚帝便下令册封二皇子为太子,南楚朝纲也就此稳定。
这场对谈,南楚众人都做出了许多猜测,只是相比北派佛宗渐修的有迹可循,南派禅宗顿悟则要晦涩难懂许多。至今也没人能给出一个说法,只是好奇那位无因大师究竟和楚帝说了什么,解开这位帝王中年丧子的心结。就连白麟也对无因颇为尊敬,曾感慨言,百年了禅,有无因一日,便无人敢策马横行。
南楚上下皆以为戒,从此了禅山道再也不见骏马。
然而现在的山道上,就有一位女子,想要弄一匹骏马代步。
公主殿下晃动着手中的雪妆小扇,吊坠碰撞琳琅作响,如雨滴落珠盘,急切无比。然而摇了半天,却迟迟不见自家白菜前来搭救,公主殿下只能愤愤回到一块石子上,坐下喘气。
赫连铮在一边劝道:“别摇了,玉照夜狮子在官道之上,我们这都到山腰了,它怎么能听得见。”
楚倾瞪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力气和他争论了。
话说公主殿下这登山一路着实辛苦,初登山的时候想着,走走停停也就上去了。然而事实证明,公主殿下这种好吃懒惰的性子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一路行来,走走停停,就她的体力最为不堪,就连顽疾在身的赫连铮都表现的比他要轻松。
在山脚下的小摊贩处买了一壶清水的阿瑾递过竹制水壶,公主殿下顾不得仪态,狂饮了一口,朝一边罪魁祸首没好气道:“还有多久到山上。”
龙钰觉得楚倾这狼狈的十分好笑,强忍笑意,“快了快了,我们约莫已经走了一半了。”
楚倾望了一眼不见尽头的婉转山道,哀嚎道:“还有一半,我们还是先歇歇。”
赫连铮朝龙钰歉意一笑,后者摆了手,示意不用在意,三人就在一边的石子上坐下。
林间微凤起伏,雄兄山本就山清水秀,身在此山中,更得静谧山林之美。
此情此景,楚倾舒心不少,好奇问道:“龙钰,你往了禅寺有什么事情吗?”
只是享受过几次尊称就被直呼本名龙公子也不生气,南楚礼法太多,听惯那些繁文缛节的称谓,倒也喜欢公主殿下这种干脆利落的叫法。
“前几年无因大师收了一个关门弟子,很有慧根,遁入空门之后既不读佛经也不与人交流佛法,天天将自己关在一间禅房里,对着一面墙壁参禅。短短几年就著了一本《禅宗莲华经》,名动南北两派,若无意外,无因大师百年之后,便是他继承衣钵。我对于他书的所言的禅十分有兴趣,也有些疑问不解之处,想找他当面一谈。”
楚倾重新打量了一遍这个风度翩翩的配剑士子,意外道,“没想到你居然对佛学感兴趣。”
龙钰洒脱笑道:“我恩师是信佛之人,耳融目染下,我也浅知一二,倒不是有多大兴趣,只是《禅宗莲华经》的说法着实有趣,忍不住想来一问。”
楚倾也来几分兴致,“说说看。”
一边赫连铮插嘴道:“爱不重不成娑婆,念不一不生净土。世出世间相思遍,不念如来只记禅。”
龙钰点头,“还是铮兄懂我,就是这一段。”
公主殿下则对赫连铮促狭道:“看施主与佛有缘,要不你弃儒从佛吧。”
赫连铮笑道,“我若出家,你不就成活寡。我晓得这段经文不是对禅学有兴趣,而是写出《禅宗莲华经》之人曾经是王都里一名才华横溢的俊逸少年,留下许多盛名诗词。被我父皇誉为幼麟的,这评价不亚于四圣才子的称谓。当时王都科举在即,大多人都以为今年状元非他莫属。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何发生何事,那一年他并未参与科举,之后几年销声匿迹,在闻他的消息时,已经遁入空门,著出《禅宗莲华经》这等佛教经典了,被人南楚文人戏言相思禅。”
公主殿下眉角轻扬,“身兼佛儒两家学说,并且都有巅峰之作,这倒是有趣,世出世间相思遍,不念如来只记禅。相思禅的说法倒也新颖,佛教大多注言者,恐怕大抵都是解释成,他晓得禅宗真谛,如来只是表象,禅心才是根本。世间相思即为念,相思禅便是爱禅念禅的说法吧。”
龙钰被楚倾这番言论唬住,“大多说法确实是这样,不过我总感觉不得其中本意,所以才来了禅寺一趟。公主殿下见解独到,也懂南派禅学吗?”
休息好的公主殿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奸诈笑道:“懂一点。”
随后望向山道,整个脸色就苦了下来。贴心的阿瑾过来让公主殿下抓住她的肩膀替她减轻负担,楚倾长叹一声,决心笨鸟先飞早如林,就率先踏上台阶。
龙钰觉得她刚刚的笑容古怪,小声问赫连铮,“她真只懂一点。”
赫连铮无奈摇头,等楚倾走了几步,确定不回头,才小声回答,“我也不知道。上次在稷下学宫,她也说懂一点儒学,结果把整个学宫翻了底朝天。明明不会下围棋,愣是在棋局上赢了西凉第一国手齐子路,你说这事哪里说理去。”
龙钰听着就觉得头皮发麻,有这么一个聪明绝顶的妻子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同情的拍了拍自己的好友的肩膀。
“这事,确实没地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