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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冬季的天空,阴沉难散,告知世人即将到来的风雪。汨罗江的流水,倒影着此时的天空,仿佛也添上了几分怎么也挥之不去的阴霾。
江畔一名白衣世子,坐在江岸边的大石上,望着浮萍点点的流水出神。偶尔抬头望望天空,洛神眸华彩依旧,只是眉宇间的忧愁却比即将落雪的天空还要深沉几分。
从小在楚国长大的他知晓,此时的天空虽然阴沉,但只要落雪,楚国便是另外的一番风光了。
“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
夏季的一夜风雨,能让花落多少不知,但楚国冬季的一夜风雪,却能让千树万树梨花开。
那番景象,她应该会喜欢吧。
赫连铮心里想着,与她策马同游,看尽楚国风光,无论是千山暮雪,还是万里飘絮,都随她去。只是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名红衣女子在太行山风雪中转身离去的背影。
那道背影,绝然却也绝美。冷艳,但也冷漠。
感情中,多少人那颗因为爱慕而炽热的心,都在对方一次又一次的冷漠拒绝中,渐渐结冰死去。
赫连铮苦涩笑着,将一颗石子丢入江水之中,只是刚刚泛起一圈小小的涟漪,随后便被滔滔江水掩去,一如他的心。
“铮皇子?”
一道略带惊讶的熟悉声音打破了赫连铮的思绪。
他回头望去,一个相貌俊逸的青年士子站在不远处,身上带着一股不和年龄的出尘意境,只是与其他文人士子不同,他未结巾束发,而是带了一顶胡帽。
想到他帽子之下的那颗光头,赫连铮莫名的笑了起来,有几分像那个女子的挪瑜狭促。
曾经了禅寺中最年轻的师叔和尚,如今已经还俗的上官游仪知道自己没认错人,恭敬施礼道:“参见铮皇子。”
赫连铮挥了挥手,说道:“这里不是朝堂,繁文缛节能免则免吧。”
对于这位在楚国文人心中分量极重的青龙才子,又如此好说话的三皇子,上官游仪真诚关心道:“铮皇子自小身体不适,受不得寒,怎么今日在这江边独坐冷风。”
赫连铮随口道:“近来身体好了许多,便出来走走,你呢,又为何来此。”
上官游仪尴尬的挠头,羞怯道:“我约了音雪。”
赫连铮对那名能运使美人剑的女子有几分了解,了禅寺的事又是他亲眼目睹,也算知根知底。只是望了一眼他空无一人的身后,问道:“她来迟了?”
上官游仪一如既往的偏袒心仪的女子,轻轻摇头,“是我来早了。”
心思沉重的赫连铮长叹一声,拍了拍身边空着的石块,“既然如此坐下陪我聊聊吧。”
上官游仪没有拒绝,在他身旁坐下,没离得太远,却也没敢靠的太近。
赫连铮也没在意,高高在上的地位,意味着尊荣,也象征着孤独。皇子的身份,隔绝多太多东西,从小到大的他也没几个真正的知心朋友。
至于兄弟,他有几位,但权利旋涡中挣扎的他们,自身都难保,又怎么敢深交。
被楚帝誉为幼麟的上官游仪本就心思聪慧,这几天又听多了闹的满城风雨的婚礼,开口直指赫连铮心结所在,“殿下今日心绪不佳,是因为凉凰公主吗?”
“是她,却也不全因为她。”赫连铮的声音轻,但心绪却是格外沉重。
上官游仪道:“殿下心中,似乎压着许多心事。”
赫连铮深深叹气,身心疲惫,突然想找个人诉说心中苦闷,抬头望着天空,开口道:“你知道吗?我的病情有痊愈的机会了。”
楚倾既然主动将这件事告知太子,那么赫连铮也没必要遮掩了,何况他知道上官游仪也不是那种喜欢随处宣扬的人。
上官游仪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哪怕是朝庭重臣的儿子,属于皇家纷争离他实在太过遥远。
只是想找人倾诉的赫连铮也没在意这些,自顾自的继续道:“师尊要为王,三妹问我愿不愿意为王,可是他们不知道,这个问题,在许久以前我已经给过一个女子答复了。”
当过几年和尚的上官游仪对红尘中的功名富贵看的很淡,人生要结果,但也不能忘记花开。平静问道:“殿下身为皇子,没想过为王吗?”
赫连铮轻轻摇头,“我从小到大被寒疾折磨的痛苦不堪,日日夜夜在床上辗转反侧,仿佛随时死去时。我只希望能有一个健全的身体,对于一个将死之人,什么权势富贵,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那个位置在外人看起来自然是无比尊贵,但只有身在其中,你才看清王位之上的历代皇子的斑驳血泪,对于它,我只有恐惧。”
对于历朝历代的宫廷血案,生活在天子脚下的上官游仪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也触目惊心,“只是现在,殿下的病情有了痊愈的机会,一切都不同了。”
赫连铮苦笑,“是啊,一切都不同了。她治愈了我的寒疾,也给我留下一个选择。”
“是凉凰公主吗?”上官游仪对于那位能够坐道论禅的西凉公主印象很深。
说起楚倾,赫连铮感触更多,“我与她有些相似,却又不同。在西凉的时候,我看到她为了给自己母亲复仇,不惜以自己为饵,一步一步将杀母仇人逼入死境,就算被打入冷宫仍然不放过她。而我小时候也想过为何母妃死究竟为何,只是当时还小,不敢问,也不敢查。后来长大了,我娘说当年事情已经了结,叫我不要再查。那时我知晓自己时日无多,只想着多活几日,陪陪娘亲父皇。”
“殿下仁德。”
“如今想想,对倾儿多了几分理解,她与我不同,我出身时生母就已经离去,对她早已没了印象。我虽非娘亲生,却是她亲养,来自母亲的爱我只多不少。而她不同,八岁丧母,幽静后宫。明明曾经得到的温暖,却又被人无情剥夺,那才是痛彻心扉吧”
“她的心,或许早已在冷寂无情的后宫的里,结成了冰。”赫连铮眼神哀伤,叹息道。
曾经因为情殇遁入空门的少年和尚,语重心长开解道:“就算心如冰晶,也有化开的一天,只是看你愿不愿意忍受寒冷和伤害去温暖她。”
“她已经化开了。”赫连铮将一颗石子丢入江水之中,苦涩道:“比起以往的局,这一次她留下了转圜,也留下了选择。”
“选择?”上官游仪疑惑道。
这几天憋了满腹心事的铮皇子也不隐瞒,“她治愈我的寒疾,便是要我做出选择,江山与她,择一而生。以前总抱怨她不愿意敞开心扉,可当她真正给我机会考验我的真心时,我却无法给她想要的答案。她已经告诉我,那扇门后藏着幸福,可如今的我却没有勇气打开她。”
上官游仪问道:“那在殿下心中,江山与她,孰轻孰重。”
赫连铮感慨道:“楚国立国不易,历代君王励精图治,才有了这份偌大家业。父皇这些年看似不理朝政,但也为楚国熬的两鬓斑白。前人创业,后人守业,对于楚国皇子而言,楚国江山自然是千钧重担。但在赫连铮心中,她的一颦一笑自然是比万里江山更加令人心动。山河终归不语,唯她知我心忧冷暖。”
上官游仪轻声叹息:“既然已经有了心中已经有了选择,那殿下为何苦恼。”
赫连铮望着滔滔江水,冷风吹拂着鬓角长发,让这位年轻皇子多了几分不符合年纪的苍凉。身处王室旋涡中他比谁都明白那份无奈,不由的肩头沉重了几分,有感而发。
“所谓身不由己,便是因为明白心中的选择,所以才感到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