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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中，风起云涌，暴风雨前的宁静压抑着在沉闷的空气中，令人心中发寒。
百官心中虽然有所准备，但太子这场嫡系党争却来的如此快速，让人更本反应不过来。所用手段更是一针见血，丝毫不留情面与回旋余地。
楚国多游侠，而在江湖中，什么仇恨最难解，一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二是夺妻之恨天理难容。楚国庙堂不是江湖场，文人无快意恩仇的草莽之气，但也有朋友妻不可欺的书生操守，何况是兄弟。
这样的当面挑衅，天下间有那个男儿能够忍受。
太子一出手，便将赫连铮逼人绝境，让他退无可退。
赫连铮径直走到太子面前，压抑着满腔怒火道：“天下皆知凉凰公主是本皇子迎娶入楚的未婚妻，怎么能下嫁与你。”
“未婚妻？”太子赫连觞似乎嫌赫连铮的怒火不够盛大，一如既往的轻蔑冷笑道：“三弟莫非病糊涂了，你忘了不久前，父皇已经下诏，让你与凉凰公主解除婚约了。”
赫连铮怒火更炽，“就算如此，倾儿也不能下嫁与你。”
赫连觞笑容更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三弟能娶凉凰公主为妻，为何本太子不能纳她为妃。”
“夺人所爱，也算君子。”赫连铮冷眼道。
赫连觞并未在意这句讽刺，只是轻笑道：“凉凰公主，也并非淑女啊。”
“你...”赫连铮一时语楞，不知如何反驳。
说到底，他不过是初出茅庐的政坛稚子，又怎么敌得过经历三王之乱，早已是老谋深算的太子。
一旁的礼部尚书上官苏弘看出赫连铮的劣势，准备出列谏言，一旁白麟却伸手阻挡在他身前，不由讶异的看着这位准备扶持三皇子的白衣卿相。
白麟什么都没说，只是对自己这位好友轻轻摇头。上官苏弘弦歌知雅意，深深的看了一眼独自与太子对峙的赫连铮，轻叹一声，退回原位。他身后官员见此，也都缄口不言。
偌大殿中，只剩这二人争执的声音。
官场多年的上官苏弘看着眼前兄弟对峙，心中感慨。宝剑锋从磨砺出，显然白麟将太子赫连觞当成赫连铮最好的磨刀石。只是玉不琢不成器，但若用力太过，还未成器已然先毁。如今的太子，便是前车之鉴。
这个道理白麟比任何都明白，但他相信，那个女子既然给他取名为铮。那她的儿子，必然有铮铮铁骨，可承受千锤百炼。
赫连铮冷哼道：“凉凰公主与我有婚约在先，如今方才解除，又转头下嫁太子，于礼不合，太子就不怕臣民非议。”
太子赫连觞略微吃惊看了一眼自己三弟，显然赫连铮的韧性超乎他的想象，不过这更勾起太子败他的兴致。
“三弟言重了，婚礼嫁娶乃是人间喜事，百姓只会普天同庆。何况与西凉联姻乃是国策，如今北渝蠢蠢欲动，三弟无法完成与西凉的联姻，就由本太子代劳，稳定天下局势，本太子想天下士子会理解这份良苦用心。”
赫连觞转头看着白麟身后的群臣，当初三王之乱的血腥屠杀，心悸仍在，根本无人敢与这位权倾朝野的朱雀才子对视，“本太子一心为国，何人敢非议，还希望三弟以楚国社稷为重，忍痛...”
他嘴角上扬，似嘲似讽，“割爱啊。”
如此挑衅，赫连铮拳头紧握，死死咬牙，不让自己做出过激举动。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失去理智，就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楚倾下嫁太子。
这一局，他要赢，也只能赢。因为他赫连铮，输不起。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冷静，“太子殿下，关于凉凰公主，请恕臣弟恐怕无法割爱让人。”
面对赫连铮死死不肯松口，丝毫不意外的赫连觞刺激道：“三弟联姻不成，如今又要置楚国大局与不顾吗。”
赫连铮脸色不见慌乱，“并非置楚国大局不顾，而是....”
他轻轻抬头，望向皇位之上的帝王，青龙之才在此刻尽数显现，气势凌人，“父皇早已答应儿臣，在下一次聘礼，再娶一次凉凰公主。”
你想娶她，那我便先你一步。
一旁上官苏弘望着赫连铮的凌然气焰，心中松了口气。这场恶斗，局势已然逆转，只要等王位之上的那人开口，便能尘埃落定。
太子赫连觞讶异的望了一眼王座上的人，仍然是从容不迫轻笑道：“不知可有此事，父皇。”
王位之上沉默的帝王，心思藏在重重冠冕后，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在望着赫连铮额头冒出的细汗和苍白的脸色，知道他只是在强撑，流露出一许心疼。开口道：“朕是曾答应铮儿此事，帮他再次下聘凉凰公主。”
赫连铮心中大石落定，心神松懈，本就不曾完全痊愈的身体，竟然有些支撑不住，微微摇晃。但气势却不见任何颓靡，反而更加强势，坚定道：“与西凉联姻之事，臣弟自会妥善解决，不劳二哥费心。”
他赫连铮不愿意松手的东西，谁也不能抢走。
看出赫连铮不过强弩之末的赫连觞，姿态高傲道：“但本太子听闻，凉凰公主，似乎不想嫁与三弟啊。”
赫连铮冷笑回应，“我们倾儿之间的事情，外人难懂。何况女儿家的心思，二哥当年不懂，不知如今可曾明白。”
内心深处的伤被揭开，赫连觞微微眯起眼睛，群臣更是惊叹于这位青龙才子成长速度。太子这绝杀的一局，居然被他生生扭转，这番壮举，就算当年的大皇子和四皇子联手也做不到，莫非他才是楚国的真龙天子。
楚帝虽然早已放手朝政，但毕竟皇子婚事，作为父亲的楚帝开口，大局已定。赫连觞叹息道：“既然三弟如此坚持，那二哥只好....”
赫连觞转身面向楚帝，拘礼开口，让赫连铮和百官以为尘埃落定的局势再一次逆转。
“请父皇也为儿臣下聘西凉，迎娶凉凰公主。”
两位皇子同求一位公主？这番举动，群臣皆惊。
历史之上也曾出现多位皇子求娶一位公主的盛况，群臣对此并不陌生，当年长公主赫连葭就让其余的两国求婚皇子打破脑袋。但那些毕竟都是异国皇子，两位同国皇子同室操戈，求娶一位公主。这在楚国建国以来，还是第一次。
“太子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赫连铮冷冷皱眉道。
“凉凰公主如此美艳尤物，三弟动心，本太子也心动啊。”赫连觞笑的十分自信。
一波三折的局势，赫连铮心中顿感烦躁不安，“就算同时下聘，倾儿也不会下嫁与你，太子贵为储君，何必自取其辱。”
赫连觞冷笑道：“凉凰公主自然不肯下嫁本太子，但西凉王就未必了。”
赫连铮脸色苍白，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一股深深恐惧之感从心中荡漾而出，蔓延全身，如坠深渊。
赫连觞继续道，轻声细语，却如刀一般，细细割裂着他身上皮肉。“凉凰公主愿不愿下嫁，本太子并不在意。三弟，莫忘了，凉凰公主的婚事，从来不由自己。你我兄弟二人同时下聘，你说西凉王会选择你这个楚国皇子，还是本太子这个楚国储君。”
对于楚倾，赫连觞从一开始就不曾想过放手。白麟当他是磨刀石，却不知赫连觞要做赫连铮断头台。
一个连自己心爱之人都输了，往后又能从他赫连觞手里赢得什么。
赫连铮退后一步，仿佛太子赫连觞是一只嗜血野兽。眼神中尽是慌乱，西凉王将楚倾下嫁楚国，自然是了国之利益。如果自己的女儿嫁给太子，等赫连觞登基后，自然名正言顺的进入后宫，成为影响未来楚国朝局的人物。
同样是嫁给楚国，两者之间的利益却一天一地，西凉王会如何选择，赫连铮心知肚明。
但他已无手段，也没能力扭转这一局。
他抬头，望着自己父皇。楚帝微微合上眼睛，这位早已经被架空权势的楚国帝王，能为自己儿子做的已经做了。权利的游戏自有规则，太子的一切都在合理的规则之内，身为帝王，他不能偏颇太多。
毕竟太子，也是他的儿子。
赫连铮转身，百官缄默不言，唯有他一人孤零零的站在金銮殿上，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冰冷沉默的大殿，仿佛一只巨大的野兽，缓缓将他吞噬。而孤立无援的他，只能死死咬牙，倔强的保护着自己所爱的人，不肯后退一步。
有些痴，有些傻。
但更多的是无能无力的痛苦。
最后他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自己师尊，一直沉默的白麟，依旧冷眼旁观。在他看来，重情的赫连铮，软肋太过明显。
而要成为王者，不该有软肋。
这一刻，赫连铮突然明白，为何白麟要他来这座金銮殿，又为何要这样做，因为这就是白麟要教给自己的第一课，也是要让他明白的道理。
在这里，没有权利的人，什么都保护不了。
这一刻，赫连铮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天真无能。
胜负已分，赫连觞不在看失神彷徨的赫连铮，朝楚帝道：“还请父皇为儿臣拟旨下诏，下聘西凉。”
楚帝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长长一叹，对身边的太监总管陆鹤龄道：“为皇儿拟旨下聘西凉吧，若是凉王同意，便让觞儿迎娶....”
就在此时，大殿大门被掀开一角，一名太监常侍匆匆入内，急促的脚步声打乱金銮殿内沉闷的冷寂。百官见到这名太监都是微微一愣，大朝时，能够入内打扰的，只有漏更房的禀事太监。
往常一般只有大事，漏更房才会派人禀告，上次江安水灾就是如此。那这次又是为何，边关军情，还是各地又生天灾人祸....
在百官的疑惑和猜测中，禀事太监跪地道：“禀告陛下，殿外有客求见。”
客?百官疑惑，在楚国朝野上，有几人能被尊称为客，更让漏更房在大朝之时入内打扰通报。
楚帝也是纳闷道：“何人觐见。”
禀事太监如实禀告道：“来人声称，自己是....”
“凉凰公主，西凉楚倾。”
凉凰楚倾....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赫连铮死灰眼神，重新燃烧起来。朝野上下更是一惊，睁大眼睛，不可置信。这个已经不知道是今日第几次被提及的名字，但每一次，都让金銮殿的局势山崩地裂。
两位皇子刚刚为了迎娶她撕破脸皮，如今在这个关头，她又为什么来此。
如果是巧合，谁信。如果是算计，那这名女子的心计，又该有多深。
赫连觞深深皱眉，原本唾手可得的胜利，却因为这声通报而停滞。
楚倾还未入内，但太子赫连觞仿佛已经看到这名绝世倾国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用洞悉一切的目光，对着自己冷笑开口。
“太子殿下，本公主是赫连铮的软肋，但绝不是...”
“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