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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冬日夜雨之后,清晨的东宫太子府笼罩淡淡薄雾中,越发透着一份令人深不可测的冰冷寒意。
仿佛隐藏在甜言蜜语下的背叛,悄无声息的深入骨髓。
太子府中,风声簌簌,剑光挥洒,赫连觞正在舞剑。清晨寒雾,让他手中寒光宝剑更显锋利,却也让舞剑的人,更显寂寥。
世人只知山顶孤寒,却未曾想过若要立于天下之巅,又该面对何等霜雪,又该要变的何等冷血。
他也曾一腔热血,满怀情衷。
剑舞未停,剑风呼啸,门外青衣客却已匆匆步入园中,拱手行礼道:“殿下,陛下口谕,宣殿下入宫。”
利剑陡然一止,立于冬日晨雾中的人,身姿越发冷酷,开口道:“章华台中三方博弈,想不到,最先忍不住的,居然是父皇。”
“白灵琥前日刚刚入京,陛下此时召殿下入宫,想必是为了无忧仙果一事。”
赫连觞伸手拿过下人递上的绸布,轻轻擦拭剑身,看着寒锋里倒影出来的模糊人影,答非所问,轻声道:“都说母凭子贵,可这些年,庇佑我这位三弟,却是死去多年的生母。父皇对她的这份宠爱,就算她死了,也只增不减,难怪当年母妃临死都不愿闭上眼睛。”
多少知道点当年辛密的青衣客宽慰道:“太子多心了,陛下这些年对铮皇子的宠爱,只是出于研妃娘娘的愧疚。”
擦拭剑身水雾的赫连觞看着在寒锋里越发清晰的轮廓,嘲弄道:“若只是愧疚,为何他不记得,本太子的母亲也早已亡故,而我连养母都没。”
如此诛心之言,青衣客不敢再开口。
赫连觞将擦拭过的利剑递出,青衣客弯腰双手恭敬接过。楚国太子淡淡吩咐道:“此剑,该饮血了。”
青衣客道:“属下遵命,这就去通知白灵琥。”
赫连觞转身朝寝室而去,准备更衣入宫,临走前轻声呢喃道。
“只是苦了姐姐了。”
低头看着手中利剑的青衣客闻言,心中知晓,葭公主愿意无名无份的继续等下去,可太子殿下已经没有耐心了。
等赫连觞走后,他轻轻抬头看着夜雨过后的隐藏在迷雾中楚国天空,虽然一片白茫,但心中明白。
楚国风雪已尽,接下来,只有.....
无尽的风雨——
云梦居之中,清晨的薄雾对于终年鲜有早晨的公主殿下来说,实在没什么影响,只是今日,略微有些不同。
卧室之内,小案上睡眼稀松迷离的楚倾,垂眸欲睡,吃着早食,强打精神笑道:“阿汐,天色还早,我们吃完早食,趁着被窝余温尚在,回床温存一下吧。”
一个人睡习惯了的楚倾,本来以为和汐大公主同床共枕是一件难熬事情,但一夜良宵后,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楚倾幼年有过几场大病,体质阴寒,平日里怕冷怕湿,到了南楚更是如此。冬日安睡经常感觉不够暖和,哪怕是住在暖室之内也是如此。而昨夜与汐大公主同床后楚倾发现,这位汐大公主平日看似与自己一样是位太平公主,但其实身材极好,只是因为不影响动武而束胸。
而终年过武的汐大公主,血气旺盛,睡在一起,不仅像个小火炉,而且摸上去手感也是极佳,实在让人爱不释手。
吃着早食,被折腾了一夜的赫连汐瞪了楚倾一眼,恼怒道:“终日嗜睡,你人生可还有清晨一词。晨曦易夕,这个道理你不懂?”
“悲晨曦之易夕,感人生之长勤,我懂我懂。”楚倾连忙哄道:“每日睡醒,已是午时,我也常常感概时光飞驰,光阴逆旅啊。何况我每日都有早晨啊。”
赫连汐看着没楚倾没几分诚意的笑容,气道:“每日午时才起,你那里来的早晨。”
公主殿下吃着什锦龙须面,理所当然道:“没吃午食之间,都算早晨啊。”
“没见过人懒还这么多道理。”汐大公主感到一阵无奈,也懒得和楚倾磨嘴皮子,转头朝阿谨道:“让下人收拾夏园,以后我就住那里了。”
刚刚体验过汐大公主美妙肉体的楚倾立即不乐意了,忙道:“阿汐,夏园四面通风,孤冷临水,实在不适合冬日居住。你看我这梅园地龙暖榻,温暖如春,绣床也绵软宽敞,你我姐妹情深,自当有福共享。”
吃完龙须面的赫连汐放下碗筷,道:“不必了,我吃苦就好了。”
拒绝的果断坚定,不容一丝转圜,实在是被楚倾折腾的不行。
公主殿下急了,一副痛心疾首的可怜模样,道:“昨日同床是你,今日分居也是你。我以为只有男人褫衣时风流快活,正裳后不负责任。想不到你也这般,始乱之,终弃之。”
拿自己和那些臭男人比,气的牙痒痒的赫连汐摸了摸腰间,发现空无一物后,起身朝绣床一侧而去。
看着走向绣床的赫连汐,楚倾欣慰笑道:“阿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回床上重温旧梦吧。”
赫连汐道:“我拿刀。”
等汐大公主提刀出来的时候,楚倾笑容温柔,要多贤惠有多贤惠,轻声细语道:“阿汐慢走,路上小心。夏园我会帮你收拾好,记得早点回来吃午食。”
赫连汐撇了撇嘴,都说女人翻脸如书,自己就做不到这番见风使舵,阴雨转晴。
“午食不用等我了,今日我恐怕要到晚间才能回来。”
饿了就知道的吃楚倾也没想过真等,大不了汐公主回来的,在陪她吃一顿就是了。闻言疑惑道:“只是抽调雪字营需要这么久吗?”
赫连汐将盛雪银刃熟练别在腰间,淡淡道:“楚国各地封君今日入城,这些人平时在封地上为非作歹惯了,总要有人压一压他们的气焰。天子脚下,皇室当家作主,还轮不到这些家奴走狗放肆。”
说完,又对楚倾嘱咐道:“今日你不要出门,在家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吃着面条的凉凰公主咂巴着嘴笑道:“这话怎么听着怪怪。”
“是你自己心思不正常,听什么都觉得怪。”
“好了,汐大公主别老教训我了。不就是闭门不出,在家酣睡,这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啊,你就安心出门吧。”
赫连汐对于这么听话的凉凰公主有些不适应,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对劲。
嗜吃贪睡,本来就是她的本性。
随即迈步走出房门,只是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楚倾一眼。看到这位西凉公主仍旧在和龙须面搏杀后,这才放下心来,关上房门。
卧室之内静谧了一段时间,确定赫连汐走后,阿谨出声道:“汐公主,今日似乎有些古怪。”
“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也就只能骗骗自己,没什么好奇怪。”吃完龙须面的楚倾放下筷子,平静道。随后一脸幸福的拍了拍肚皮,她是西凉人,更偏爱面食一些,吃不惯南楚一日三餐的稻米。
看到自家公主心中有数,阿谨也不再多言。
公主殿下休息了一阵消食后,起身朝绣床而去,阿谨无声跟上,为她整理床铺。却见自己公主没回绣床补觉,而是破天荒的坐在了梳妆台。好奇问道:“公主,你不歇息吗?”
楚倾拿起一把雕花紫檀木梳,“不了,难得早起,我要出门,梳妆吧。”
出尔反尔,翻脸如书,阿谨楞了一下,随后听话接过公主手中木梳,忍俊不禁道:“公主不是刚刚答应了汐公主不出门。”
楚倾感慨道:“今日封君入章华台,阿汐让我不要出门,是担忧我的安危。但我怎么能真不出门,让她一人孤军作战。”
阿谨面色凝重道:“这些封君要对公主殿下不利?”
“楚国封君一脉,相互联姻百年,盘根错节,虽不能说铁板一块,但也同气连枝。定西侯赵锐死于我手,如今龙雀骑不在,云梦居无人把守,于公于私他们不可能放过我。”
“所以汐公主今日出城调兵是为了....”
楚倾看着镜中的人影,道:“她调兵入城,找那些封君麻烦,便是想用雪字营的强悍武力杀鸡敬猴,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随后将雪字营驻扎云梦局,便是明摆着告知章华台所有人,我楚倾是她的禁脔,谁也不许碰我。”
阿谨失笑道:“公主这话也怪怪的,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不过看到有人为自家公主的安危奔波劳碌,心中感动道:“汐公主有心了,可她什么都不说,除了公主,换了其他人,怕是难以理解她这份良苦用心。”
楚倾长叹道:“所以我们姐妹情深啊。”
平日的俏皮话,此刻听起来竟是如此沉重。阿谨继续道:“那公主这是要去帮汐公主对付那些封君吗?”
楚倾莞尔道:“汐大公主带人找麻烦,该忧心求助是那些封君吧。”
想到汐大公主的平日作风,阿谨也忍不住欣慰一笑,随后道:“那就放着不管吗?这些封君,不是对公主怀恨在心。”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封君百年,国中之国,这些麻烦,有人比我着急,就让他自行清理门户。我们现在有阿汐在,不用理会他们。”
为楚倾梳好一个简单发髻的阿谨一挽长发,疑惑道:“不去帮汐公主,那公主今日为何出门。”
公主殿下对着镜子里难得端正人影,眨眼俏皮道:“楚国也不只一个公主啊。”
“公主你的意思是.....”阿谨似乎明白了什么。
“阿汐只看的到眼前战场的厮杀,可这身后的棋局总要有人为她赴弈。”楚倾款款起身,绰约动人,拿起梳妆台上的雪妆小扇,冬季持扇虽然不和时宜,但公主殿下还是习惯带着它。
“走吧,在西三冷宫里得罪了她一次,别让她等急了。”楚倾朝门外而去,从容不迫。
阿谨跟上她的步伐,为她打开房门,清晨薄雾里湿润冷意迎面而来。
公主殿下依依不舍走出房门,抬头看着空中朦胧薄雾里得朝阳出神许久,喟然叹道:“日出入安穷,时世不与人同。这场雾,要散了。”
“朝阳起,而晨雾散。本就是自然之事。”阿谨不解问道:“不好吗?”
楚倾轻轻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
迷雾散去,骤雨将至。
她已经看到了。
一场腥风血雨。
“春非我春,冬非我冬。”
楚倾轻声吟道,轻抚雪妆小扇,内心纠结无人能知,最终微微抬眸,坚定向前,脚步虽慢,却不曾回头。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