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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已近午时。
秋鸿宫中,赫连霜自然没有留公主殿下用午食的打算。楚倾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也不自讨没趣,缓缓起身离开秋鸿宫。
走出内堂,便看到庭院中的龙钰正望着天空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自从那一夜梅清照光临云梦居策算出公主殿下命格之后,这位龙大公子便时常抬头仰望天空。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凡人不过坐井观天,自然不会回应他什么,但他仍然呆呆的看着。就像公主殿下一般,并未给他任何承诺,但他依旧选择静静陪伴在她身边。
是人,都会有些傻气和执拗。但只要有风吹过,龙钰相信,再笨重的风铃也会发出声响。
何况....
“在想什么呢?”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是风中铃般清脆悦耳,令人心旷神怡。
龙钰转过身看着她,忍俊不禁道:“我在想,你不笨,也不重。”
楚倾觉得莫名其妙,“我当然不笨,你心里想的都是些什么怪问题?”
龙钰微笑不语,只是轻轻摇头,表示那些问题并不怪。
公主殿下撇了撇嘴,没深问,朝门外走去。龙钰无声跟随在她身边,并未离的太原,却也没靠太近。
两人走在庭院中,景色虽不美,但却十分宁静和谐。
楚倾突然开口问道:“你觉得人之一生,如何才算有意义。”
公主殿下的问题很大,但龙钰的心很小,只是轻轻抬头凝视着她的侧颜。
两人之间相隔着一段距离,仍有一道无形鸿沟。
他与她,虽未携手,但却同行一路。
龙钰温柔笑道:“我觉得此刻这般便很有意义。”
楚倾微微愣神,叹道:“难道你不曾想过,勒金石之功,建永世之业,名垂青史,让无数后人景仰。”
龙钰摇头苦笑,“那也太过艰难了,青史之上,有几人的名字永远璀璨生辉,不被人诟病。”
“是啊。”楚倾的语调很是沉重,“千百万人中,才出一位佼佼者。数百光阴寒暑消逝,方才出现那真正的时刻。”
公主殿下抬头望着空中那一轮烈日,正午时阳,煌煌天威,不可直视,她微微眯起眼睛,沐浴在阳光中,却透着渗透人心得冰冷。
“一个,决定未来千秋万世的青史之时。”
.......
午时得烈日照耀在公主殿下身上,也照进秋鸿宫中的那间通风小屋。
楚倾离开后,赫连霜独坐在屋中,望着射进房屋中的耀阳光芒,微微皱眉。
女人的世道黑暗太久,迎来曙光自然是好事,但楚倾这道光.....
太过刺眼了。
一旁的越青衿安静的凝视着沉思中的赫连霜,心想自家霜儿真是好看。
他很容易满足,所以此刻他幸福的笑了。
笑容有些傻。
赫连霜却没有看他,但她知道他在看她。
虽然她觉得自己不好看,但他很喜欢看。
“呆子,你怕死吗?”
赫连霜背对着越青衿,问题很突然,声音却很平淡。
生死是大事,而赫连霜在大事上一向从容。
为了出越王剑冢来章华台,不惜受越王剑刑,在鬼门关徘徊过一次的越青衿自然不怕死。
但赫连霜问了,他便认真的思索着,甚至掰着手指头。
他想了很久,最后深情道:“舍不得。”
越王世家的人不怕死,赫连霜当然知道他舍不得什么,又问道:“那如果是和我一起死呢?”
越青衿这次没有过多思索,直接道:“舍不得。”
赫连霜长叹一声,不在多问。
越青衿懂她,她也懂越青衿。
第一句舍不得,他想了很久,舍不得她。
第二句舍不得,他不曾想,因为舍不得她死。
她伸手拿过冷茶饮了一口,却没有动糕点。
都说南甜北咸,但也有例外。赫连霜就不喜欢甜食,自然也不喜欢甜言蜜语。
因为太过腻味。
看到赫连霜喝茶,越青衿心领神会,何况已到午时,知道自家霜儿应该是饿了。又不喜甜食糕点,所以喝茶饱腹。
至于为何和自己提及这些生死大事,越青衿不会追问。因为那是大事,自家霜儿自有决定,所以不用多问。
只负责小事的越大剑首问道:“霜儿,午食你想吃些什么。”
赫连霜沉吟道:“今日我想吃些苦须子。”
越青衿有些意外道:“霜儿你不是喜欢吃酸,怎么今日想起吃苦了。”
赫连霜不再看那片刺眼阳光,转过身来看着越青衿,神色肃穆道:“其实,你可不用和我一起吃苦。”
越大剑首愣了一会,随后笑了起来,轻轻伸手去摸自家霜儿。
赫连霜没有躲开。
越青衿的手穿过她的发丝,四年楚国游历,又被囚禁冷宫一年,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霜雨雪的赫连霜,长发并不柔顺,很是枯燥。
吃苦是小事。
一起吃苦是大事。
无论大事小事,都是关于她的事。
两人近在咫尺,彼此心跳呼吸皆能感受,不同以往,此时越青衿的眼神散发着异样的神采,温润如玉,柔声道:“我舍不得你吃苦,但是如果你已经决定,我自然是要陪着你一起吃苦。”
赫连霜微微低眉,觉得这话有些腻味。
因为太甜。
.......
走出秋鸿宫,庭前门道上停着一辆七香马车,原龙雀骑的统领秦观充当车夫,看到公主殿下一行人出来,下车施礼。
楚倾看着这辆一路和自己从西凉到南楚的精致马车,思绪复杂。没有上车,而是独自朝小道一侧走去。
秦观有些意外,这并非是他所熟知的公主殿下。
龙钰也微微愣神,不明白为何今日楚倾不愿坐马车,公主殿下的性子,不该如此勤劳才对。
每日形影不离的阿谨,今日罕见没有跟在楚倾身后,看到望着自家公主背影发呆的龙大公子,没好气的用手肘推了推。
龙钰立即反应过来,急忙跟上楚倾的步伐。
阿谨看着两人的背影,笑容很是欣慰。在她身侧,秦观静静的看着她。
岁月此时,宁静便好。
他微微侧头,随着她的目光,一起看向那两人的背影。
郎才女貌,很像才子佳人。
只是......
能走到最后吗?
楚倾走的并不快,龙钰很轻易的就能跟上她的步伐。
但感情之难,不在追赶,而在同行。
倘若一路同行,便能渐渐同心。若是殊途,在短暂的交集之后,只会越行越远,成为陌人。
就像此时的龙钰,虽然跟在她的身边,却不知能与她说些什么。
因为人生总有岔路,一路同行到最后太难。
冬日寒风凌冽,越发显得午时阳光的温暖熙和。楚倾停下脚步,轻声道:“现在走,还来得及。”
感受到欲来风雨的龙钰平静问道:“楚国的局已到收官了吗?”
楚倾没有回答,因为不想他知道太多,也不想让他陷太深。
龙钰继续道:“曾经我也劝过你,莫要入局。”
“那是我的选择,你没必要陪我一起。”
“入局,是你的选择,我不曾阻拦。留下,是我的选择,你又何必劝我。”
楚倾侧身看着他,冰冷道:“呆在我的身边,终有一天,我也会把你当成棋子。”
也吗?
龙钰心情涩苦,猛然间忽然想起曾经太行山下赫连铮与他说过的话。
能遇一心动之人,为她所用,也不枉此生了.....
那一日,风雪白头,他们本该完婚。
而现在,却是自己陪在她身边。
“你若弈局,我愿为棋子,生死无悔。”
龙钰的回答铿锵有力,像是冬日的暖阳,融化积雪。
楚倾的声音却依旧冰冷,不为所动,“你认识我许久,应该知道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也许你只是在走阿铮曾走过的路,最后步上和他一样的后尘。”
楚倾的话很伤人,像是一把利剑直插心肺。
因为感情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像另外一个人,那意味着替代。
龙钰黯然低头,我只是与他一样喜欢你,但我和他不同。
“物随星转,我相信,你总是会变的。”
变吗?
楚倾苦涩一笑,过去的自己,早已遥远而模糊,以至陌生。
“过去,现在,我依旧是我,都是楚倾,谈何变化。何况你们北渝星学,不是一在强调命中注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龙钰摇头道:“我一向不信天命。”
“那你信什么。”
龙钰微微抬头,看着楚倾,希冀而温柔。
“我信你。”
......
楚倾转过头去,不看他,更不愿携卷他人入局。
“我知道你心怀锦绣乾坤,不甘作他人棋子。你此刻搅动风云,放眼而去,看的是心中的万里江山,耳畔尽是风雷之声呼啸。但我知道争权夺势,非你所爱,终有一天,纷华谢去,你会厌倦这些人心鬼蜮,权谋计海。”
龙钰希冀的温柔目光,渐渐变为憧憬。
“若有那天,我愿做你的渡人。”
渡人,自是往彼岸。可百年修得同船渡,这世间的人,不是皆有这个缘分。
楚倾微微抬头,白日的天空是永远宁静的湖水,不起波澜。但心湖,是永难宁静的天空,总起涟漪。
“光阴如逆旅,你我皆是从流者,谁能知晓将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一天,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变。”
“天章阁常说天星定命,但我却觉得人心似月,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但终有圆满的那一天。”
“而且....”
龙钰突然粲然一笑,如春水初开,很是温软。
“你不是常说,女人总是善变。”
楚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