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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羽宫中,乍然听闻楚帝能够苏醒,白麟不可置信道:“陛下真能醒来。”
不仅白麟,赫连汐也是一脸吃惊,因为刚刚在楚帝病房中,楚倾明明对贤妃说,楚帝早已回天乏术。
面对两人的质疑,楚倾平静道:“丞相大人,在你原来的计划中,楚帝应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本公主既然接下你的棋局,如果楚帝不能苏醒,我们如何对抗太子。”
白麟微微皱眉道:“你知道我原来的打算?”
“从第一枚无忧仙果被毁开始,你便打算揪出那位刘院判,将所以罪责转嫁在太子身上,楚帝必然震怒。而你此举,就是要楚帝彻底明白,太子容不下阿铮。为了阿铮的安危,楚帝震怒之下,自然会废除太子储君之位。如此一来,你再拿出第二枚无忧仙果,治愈阿铮寒疾,奉他为王。而宫外太子必然不甘被废,举兵谋反,而章华皇城中,仍然是楚帝的天下,你可携宫廷禁军,先发制人,携大义剿灭。本公主说的对不对。”
听着楚倾轻声细语,娓娓道来,白麟越听越是心惊,眼前这名女子,竟然将自己的心思全然看透,丝毫不差。不由摇头苦笑道:“但是现在不同了,铮皇子无法苏醒,楚帝也已病危。大厦将倾,一旦太子携兵马入城,他为正统,势如万钧雷霆,我们反而成了乱臣。”
“所以我们才需要楚帝醒来。”
“你手中三百雪字营根本拦不住他,你想掌控那些宫廷禁军。”白麟稍加思索便想通其中关键,却仍旧皱眉道:“但是如今陛下的身体,就算苏醒也是回光返照,根本无法指挥大局。宫廷禁军直属陛下,无论是汐公主还是霜公主都无法指挥,何况是你....”
“宫廷禁军本公主掌控不了,但他赫连觞也一样无法指挥。不能指挥,不代表不能为我所用。”楚倾轻声道,指点江山时不见平日的嬉笑,气度从容,“皇宫自有皇宫的规矩,而规矩这种东西,一旦被制定下来时,便是死板一块。只要利用规则,就算不听话的棋子,也能为我所用。”
“而棋盘上不听话的棋子,往往是胜负的关键。”
.............
北渝郊外有一座清元山,山上有一座依山而建的道观,名曰清元观。
清元观的香火并不好,鲜少有人知道北渝城外,还有这么一座道观。因为建的太高,又没有名气遗留在人间,自然也没有人拜访,上山的石子路,早已被青苔覆盖,显得分外与世隔绝。
清元观的人很少,只有一位观主,所以很安静。因为山很高,无红尘庸扰,因而适合观星。
梅清照独自走出道观,对于第一次出远门来南楚的梅清照,章华台的一切都如此陌生,只是她并无觉得不安。因为只要抬头,苍穹皆相似。
而这座道观是例外,因为她来之前,便知晓它的存在。
这是她师尊的交代,清元观的观主是她师叔,师尊让她过来看看她。
清元观的观主是一位坤道。
没有交代什么重要的话,只是替他过来看看。
师尊是司天大祭酒,此生不得出天章阁,而师叔也不会去看他,所以他只能让自己的弟子替自己去看看她。
漫步在山坡之上,黑夜里的孤寂冰冷,观星多年的梅清照早已习惯。
她心想着,也许很多年后,自己若想看他。也只能让自己的弟子前往,然后从弟子的口中,知道他过得如何。
或瘦或胖,是悲是喜。
前任司天大祭酒有三个弟子,两男一女,三人同时离开天章阁游历,但最终只有师尊一人选择回到天章阁继任司天大祭酒。师尊也是用了很多年,才知道她在南楚清元观。
道观门口的楹联在月色下清晰可见。
云无心以出岫。
鸟倦飞而自还。
看似超然物外,但梅清照知道,师叔在等人。但等的不会是师尊,因为当师尊决定回到天章阁,那么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出天章阁。
这便是天章阁的规矩,你做出了选择,便永远不能后悔。
很像所谓命运....
“你在想什么。”寂静的冬日夜中,背后的声音格外清晰柔和,却不突凹,宛如林间鸟鸣,本该如此。
梅清照转身拱手施礼,“师叔。”
清元观观主纤尘子早已年过四十,但久居山中,看上去异常年轻。自有一股安静随和的天然气质,如道家所说,和光同尘又和而不同。
纤尘子慢步走到梅清照身边,款款道:“你似有心事。”
林中山风动,百草皆伏,枝叶随风摆动,梅清照抬头望天,道:“今夜群星闪耀,正是决战时刻,章华台应有一局,决出楚国未来天子。”
纤尘子看着这个只晓观星的师侄,敦敦教诲道:“知命却不能改命,这漫天星辰,你看它又能如何。”
梅清照顿了顿,没有回答。从小到大,她只晓观星,也只会观星。若不观星,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她已经习惯了夜间一人,独自抬头,去寻索这闪烁间的奥妙。
纤尘子也略微了解她的性格,叹息道:“你已决定了吗?回天章阁继任司天大祭酒。”
梅清照点了点头,“心事已了,等楚国新天子登基,我就回北渝。”
“不在到处走走看看吗?也许会找到愿意留下的风景。”纤尘子劝道:“天章阁的人,一生只有这么一次选择的机会,决定了,就是一辈子。”
梅清照环顾四周,冬日草木凋零,景色略显寂寥,问道:“这座清元山,便是师叔愿意驻足的风景吗?”
纤尘子叹道:“在我看到过的景色里,清元山的风景并非最好。”
“那师叔为何愿意留下。”
“因为遇到清元山时,是我一生最疲惫的时候。”月下的纤尘子满眼前尘往事,“北渝洛阳城里的故事很多,你应该听过我的故事。”
梅清照微微点头。
“从北渝洛阳城到南楚章华台,追了一路,才发现自己追不上他。”纤尘子双眸中往事浮光掠影而过,留驻心头,“人累了,便想停下歇息。追不上,便想着等他回头寻我。没想到这一停,一等,就是这么多年。”
梅清照望着远处的苍茫夜色道:“师叔当初不回天章阁,如今留在清元山与世隔绝,两者之间又有何区别。如果等的人会来,你在清元山还是天章阁,他都会来。”
“有心人,从不怕路远。”
纤尘子怔了怔,忽而笑了起来,“本想说服你留着大好青春去看看这世间繁华,不曾想反倒被你教训了一顿。”
梅清照忙拱手道:“师侄不敢。”
纤尘子摆了摆手道:“天章阁和清元山终究是不一样的,希望你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也许有一天,你会厌恶这漫天星辰,甚至不想再看它。”
“为何。”
纤尘子没有解释,只是摇头叹息,由衷道:“希望你不要有这么一天。”
纤尘子顿了顿,似乎想起了许多过去的事情,然后继续道:“有你这样一位如此认真的人继任司天大祭酒,真不知是好是坏。你师尊那样老不正经的人,居然教出你这样一本正经的徒儿。”
梅清照提醒道:“师叔你已有二十年未曾见过师尊了。”
纤尘子脱口而出道,“那他正经了吗?”
梅清照想了想,实诚道:“没有。”
山风又起,摇晃人心浮动。纤尘子感慨唏嘘,不解道:“我一直不明白,你师尊那种喜欢逛青楼,抱姑娘的人,怎么会愿意舍了外边的花花世界,把自己困在天章阁中一辈子。”
梅清照极为认真回答道:“师尊说过,因为你去追别人了,而师尊他不想去追你。”
本只是随口一问的纤尘子愣了一下,而后突然大笑了起来,笑的毫无仪态,笑到眼角有泪翻涌。她一边笑着,一边朝自己的清元观走去。
梅清照看着她的背影,听到刺耳夸张的笑声里,带着隐约哭腔。
“不追就不追,何苦浪费自己一辈子。”
只剩独自一人的山坡上,梅清照望着漫天星辰,低声呢喃。
“自由,就一定快乐吗?”
天地无语,夜冷风寂,唯有腰间六翼风铃轻声作响。
似在回应主人。
....
....
在黑夜与白天的黎明中,朦胧的亮光笼罩大地,而章华台中的东宫太子府仍旧在不停忙碌。
青衣客独自在房门外来回踱步,焦急的情绪无处宣泄,也无心安睡。他知道,皇宫中的那几人,应也未眠。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小心翼翼走到房门,轻敲了几声。
屋内,并无任何回应。
青衣客顿了顿,推开了虚掩的静室房门。
静室内灯火昏暗,静室并非正规寝室,而是临时歇息静心之所。只容纳一人酣睡的小塌上,静静躺着越若微的冰冷尸体。榻侧的椅子上,赫连觞守在自己妻子身边,怀中抱着自己女儿。
哭累的赫连清鸢,在父亲的怀中,睡的很沉。
从花灯街巷里回来的赫连觞,就这样,守着妻子尸身,枯坐了一夜。
昏暗的灯光里,这一幕,让人分外恐惧。
青衣客拱手轻声道:“兵马都已经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集结完毕。”
赫连觞没有任何回应,双眼凝视灯火,不知在想什么。
如今紧迫局势在前,青衣客顾不得许多,跪地叩首,继续道:“时辰不早了,该起身了,殿下。”
赫连觞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直接下令,“让白灵琥携封君兵马直扑岁羽宫,无论岁羽宫有多少人,白麟也好,赫连汐,鸩姬楚倾也罢,记住,我要岁羽宫中,不留活口。”
青衣客立即道:“是,殿下。”
随后向外轻轻招手,立即有几名侍女低头走进静室之中。
赫连觞看了怀中的女儿许久,起身将赫连清鸢交给其中一个侍女。离开了父亲的怀抱,睡梦中的赫连清鸢似有所感,缓缓醒了过来。
却只能看到离开静室的赫连觞的背影,挣扎起来想要去追父亲,却被侍女死死抱住,只能喊道:“父亲你不要走,不要留鸢儿一个人....”
赫连觞没有回头,只是大步离去。
静室内,只剩五岁赫连清鸢的稚嫩哭声回荡在昏暗灯火里。
“鸢儿一个人,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