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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掌珠就先开口了：“姑母，您这样是不行的，实在是太好性子了就容易被欺负,表哥们的后院您若是不插手，全部任由表嫂们做主，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将表哥府上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将家里的东西都搬回去给娘家了,或者是借着表哥的势做些不地道的事情，我早些年就听说过一件事儿。”
她拍开那拉氏要来捂住她嘴巴的手继续说道：“就是一个官宦人家吧,家里男人过于信任自己的媳妇儿，他家老娘呢，也是不管事儿，只颐养天年，于是谁也不知道,那当家媳妇儿居然是胆大包天,偷了家里男人的名帖去做事儿，最后弄的那男人是官也丢了,人也坐牢了。还有些，家里放利钱，所以这全权将后宅的事情交出去,根本不行的。”
掌珠语重心长：“几个表哥还都是阿哥,皇子，身份贵重,若是将来家里出点儿事情,说严重点儿，那罪责就更大了，指不定还要连性命都牵扯进去,姑母您年纪轻轻，可万万不能将表哥家里的事情给置之不理。”
“再有就是这婆婆和儿媳的关系，您要是什么也不管，那做人儿媳的就能爬到婆婆头顶上，我时常见民间有儿媳妇儿，在婆婆年老之后就苛待婆婆，不给饭吃这还是轻的，还有背着人偷偷打骂的，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当婆婆的没压住这当儿媳的，若是这做婆婆的手里有底牌，那儿媳妇儿会有胆子那样不孝顺吗？”
她甜蜜蜜的笑着，往景然身上靠：“我其实主要还是想帮着姑姑，我回来之后，除了我爹娘对我最好，就是姑姑对我最好了，我想报答姑姑，所以我才想着去帮着姑姑监视一下表嫂的，你看，这不，一试探就试探出来了，若是七福晋当真孝顺姑姑，这种事情，怎么能拿来让姑姑烦心呢？”
景然伸手点了点凳子，示意她坐回去，掌珠笑道：“姑姑，您可不能太心软了，知道的，说您是体贴儿子儿媳，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惧怕儿媳呢。再者，七福晋现下在表哥府里是一枝独秀，她尝到了这样的甜头，那日后，若是有别人怀孕生子，她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呢？”
掌珠拍了拍自己胸前：“我若是到了表哥府上，我就帮着姑姑照看那些怀孕的人，让表哥子嗣绵延，枝繁茂盛。再者，姑姑，人走茶凉，我曾听我阿玛和额娘说过，乌雅家之所以有现在这样的繁荣，那都是因为姑姑您的提携，可若是有朝一日姑姑不在了呢？谁回来照看乌雅家？表哥现在对舅家是十分关照，可表哥更看重我二叔，少有和我阿玛来往的时候，不是我诅咒您，只是人都有这么一天，您要是走了，乌雅家怎么办？”
胤禛还能十年如一日的照看乌雅家不成？不总得有个更亲近的关系，比如说，他有个儿子的外家是乌雅家。
那拉氏已经木然了，反正掌珠是已经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她现在再去捂嘴也来不及了，再者，其实掌珠说的，也有一部分是有道理的。
原本德妃娘娘更看重的是自家男人的手艺，可现在，明显的，胤禛阿哥是和小胖子的关系更亲密些，当初夏小胖子成亲，那可是胤禛亲自牵线亲自去见证的。
现下，倒是博古，没什么和娘娘联系的东西了。
景然叹口气：“原先教导掌珠的嬷嬷是哪位？”
那拉氏有些尴尬：“是程嬷嬷，也是娘娘赏赐的。”说到这个，她心里其实也是略有些怨气的，本来掌珠在外面就吃苦受罪了许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娘娘不说多疼疼她，反而是给了一个十分严厉苛刻的嬷嬷。她亲自去看过程嬷嬷教导掌珠，那简直是……一个动作不对，掌珠就要挨打了。
看过一次，后来掌珠求着她不想学规矩的时候，她就都帮着掌珠给推掉了。
景然不知道这个事儿，一个是因为她之前忙，顾不上问乌雅家的事儿，一个是因为程嬷嬷已经出宫，她这种出宫做了勋贵人家教养嬷嬷的，基本上都不怎么能再自由进宫了，除非了是被那拉氏带着，若是那拉氏不愿意带，她就没办法。
所以景然一直不知道，乌雅掌珠，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歪掉了。
气愤是有的，她自己当了妃嫔，做了侍妾，那是没办法，毕竟当年就那么两条路能走——要么往上爬成为人上人，要么被人践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佟贵妃给弄死，只要是人，那都有求生的本能。
可她现在，已经将乌雅家给提拉起来了，就乌雅家现在的地位，家里的女孩子只要不想做侧室不想当姨娘，那都是可以的。
她一番努力辛苦，怎么乌雅掌珠，却偏偏要自己去选择那条路？
但同时，她也有些愧疚，若是乌雅掌珠从小是在乌雅家长大，从小是在那拉氏身边长大，那就算是小有瑕疵，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完成长歪了吧？
“你先回家去吧，将掌珠留在宫里，另外，回头将程嬷嬷送进宫。”沉默片刻，景然开口说道：“掌珠这孩子，现在再不教导就完全没以后了，为子孙计，该狠心的时候还是要狠狠心的。早些我就和你说过，乌雅家的女孩子，若非必要，绝不做妾，看来，你是没记在心里，既然如此，回去之后，你将这句话，写上一千遍。”
那拉氏脸上迅速通红起来，是羞的，一把年纪了，还是乌雅家的主母，居然被罚抄书，实在是……
“还有博古那边，我会让人再去说一次的。乌雅家的女孩子，得自尊自爱。再者，表兄妹之间不得成亲，我再说一次，你这次，记在心里，明白吗？”
景然沉着脸说道，但是这一条那拉氏却是有些不太想点头了——乌雅家的女孩子不做妾那还好解释，再怎么受宠的侧室，那都是比不上嫡妻的，将来和男人合葬的，也只有嫡妻。可是这表兄妹不能成亲……千百年来，水也没说过这样不行啊，一百个孩子里面，才有几个有问题？再者，有问题的孩子，谁能保证就一定是因为父母亲是表兄妹的关系才有毛病的？就不能是当爹的有遗传病，或者当娘的怀孕时候没吃好没喝好？
她犹豫了一下：“可是掌珠这个婚事，实在是难说，若是能给七阿哥做个侧福晋……”
景然皱眉，这是听不懂人话吗？她刚才说半天都白说了？
“绝无可能，不光是七阿哥不行，十一阿哥也不行。掌珠的婚事，我自有主意，你日后就不用管了。”景然不耐烦的摆手，真的，若不是因为唐嬷嬷的缘故才让掌珠早些年没养好，她是真不想插手这种事情的。
结亲这种事儿，稍有不慎就要结成仇的。
“你回去吧。”景然强硬说道，那拉氏没办法，只好起身先告辞走人了。
掌珠也并不是无所畏惧，之前能对着景然撒娇，不过是看景然面上没什么不对。现在景然这一生气，她自己就乖巧起来了，就算是眼巴巴的看着那拉氏，不舍得，但也不敢开口。
“让人去公主所收拾个院子，离别的格格们远一些。”景然吩咐道，宫里常有小姑娘留宿，像是太后的娘家侄孙女儿了，宜妃的娘家侄女儿了，所以这种事儿是不会违反规矩的，只要这姑娘在宫里不闯祸就成了。
景然让人下去收拾之后，就看掌珠：“你最近就住在宫里，什么时候，我觉得你变好了，性情上没问题了，什么时候才能让你额娘来带你出宫。”
掌珠讪讪笑道：“姑姑是生气我在表哥府上说的那些话吗？那我以后不说了，姑姑若是不喜欢我给人做妾，那我以后也不给人做妾，还是让我先回家吧？我在家里住习惯了，在宫里怕是会不习惯。”
看景然脸色，又赶紧补充：“姑姑事情繁忙，我也怕打扰了姑姑。”
景然冷笑：“你且放心，我就算是忙，也不会耽误了教育你的。”
她让人拿了纸笔过来，让掌珠亲自写：“早上六点起床，先吃早膳，然后起来背书，书籍我会让人给你准备好的，九点钟，会有人去给你讲故事，你巧书姨妈的事情，想必你会好奇，能听得进去。中午自己用膳，下午跟着格格们去上骑射课，或者做女红，再跟着她们一起上课。”
别小看了格格们的课程，人家学的，可都是嫡妻应该做的事情，比如，掌管部落，协助夫君，为大清守好门户什么的。还有，格格们天生尊贵，哪怕是抚蒙，人也都是高傲有自尊的，掌珠就算学不会别的，只要学会儿这份儿自尊也行。
晚上则是要抄书练字，这个抄书的内容是景然来定的，今天是第一天，就只要默写一句话——妾通买卖，和那拉氏一样，一百遍。
掌珠身边的丫鬟，也是景然给安排的，不求多忠心，只要看好了她，不许她和宫外联系就是了。
回头程嬷嬷就被那拉氏送进来了，景然和程嬷嬷商量了差不多一下午，主题就是将后宅纷争给掌珠灌输进去——只能讲那些嫡妻笑到最后的，侧室姨娘什么的最后都失败，连下葬都没个好棺材的那种。
将这些安排下去，景然才算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半年时间，若是能掰的过来，那就算不枉费她一番心意了，若是掰不过来……回头让小胖子在军中寻摸一下，到时候天高皇帝远的，也不会太影响别人了。
景然揉着额头靠在软榻上，李嬷嬷过来给她揉额头：“娘娘也不用太担心了，老奴瞧着格格是个聪明的，肯定是能体谅娘娘的一片苦心的。”
“我也不指望她体谅我的一片苦心，我只盼着她能长进些，日后她自己日子过的好，我这心里啊，也就没了愧疚了。”这年代要是能有个女兵军队就好了，来个军训，保证掌珠就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都顾不上了。
茉雅奇来找景然的时候，景然正在书房翻找书本，要给掌珠准备好上课的道具。
“额娘，表姐真要住在宫里了？”茉雅奇问道，景然点点头：“你日后多让人注意些，别让人欺负了她，其余的就不用管了。”
茉雅奇点点头，过了片刻问道：“那我能邀请她参加我的慈善会吗？”
“你自己做主，额娘说过了，你长大了，你自己的事情你能自己做主了，慈善会既然是一开始说好了让你负责的，那额娘就不会过多插手。”景然笑着说道，转过身，伸手摸摸茉雅奇的脑袋：“额娘只盼着你日后，就算是没有额娘，也能万事有把握。”
茉雅奇就皱眉了：“额娘这话我不爱听，额娘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
景然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事情多，她总觉得有些精神不济。算了，回头找太医好好看一看，免得将来胤禛登基了，她终于有机会大展拳脚了，却因为身体缘故，只好被迫休养了。
宫里多个人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景然去请安的时候，太后还是随口问了一句，然后赏赐了些东西给掌珠，也算是给景然面子了，回头荣妃等人，也表示了下心意，随意赏赐了些糕点茶叶之类的。
景然并没有让掌珠去谢恩，生怕掌珠一张嘴，说出些让人接不上的话来。
胤禛倒是进宫了一趟，一个是说七福晋的事儿：“这事儿是她做的不好，应该是先告诉我，回头我再和额娘慢慢说的，现在直接告诉额娘，倒是让额娘跟着操心费神，是儿子没将福晋教好，还请额娘恕罪。”
景然摇摇头：“并不怪你，她现下正怀孕，本就心思敏感，想多了也是有的。再者，这事儿和你说了也是白说，你能如何？还不是得来找我？现下倒是省了你的功夫，也免得我误会你是太护着她从而不给乌雅家面子了。回去之后，可不洗责骂她，只好好解释，多宽慰宽慰她，让她放心养着身体，你们府上的事儿，我一开始说了不会插手，现下也不会改变决定。倒是你大舅舅那边，你回头亲自去一趟，也省得你舅舅心里有个疙瘩。”
她并不是不看重博古了，只是，现下胤禛正在安排秘密退路，难免是更注重海军那边一些。
胤禛一一都应了下来，见景然确实是没有太放在心上的样子，这才赶紧出宫回府去了。
转过头没多久，大阿哥府上就传来了消息——大福晋又要生了。
惠妃是一如既往的十分看重——虽然前面三个都是格格，但是说不准这个就是阿哥呢？等啊等的，大福晋是有经验的人了，但还是生了一整天才生下来。
消息送到宫里，惠妃都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还是个格格。
大阿哥苦闷，将府里交给侧福晋打理之后，就找了兄弟们喝酒，胤禛也被他给叫过去了。
惠妃在失望之余，也让人去慰问一声都没有，自顾自就收拾歇下了。大阿哥府里的大福晋，在醒过来之后，丈夫不在身边，婆婆没派人来问，外面是亲闺女在守着，这心里，一时之间也是又酸又痛。
等到半夜里，大阿哥才醉醺醺的回来。在院子里站了半天，看着大福晋房中的灯光，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好半天才听见一声新生儿的哭声，但一两声之后就停下来了。大阿哥这才像是被惊醒，抬脚进了产房。
“爷？”大福晋正在看奶娘给孩子喂奶，她本来生完孩子十分疲惫，但因着这一胎还是个女儿，心里难受，再加上胤褆出门喝酒她心里也惦记，所以这会儿了都还没有休息。
“是个漂亮丫头。”大阿哥先去看了孩子，然后才转到床边坐下：“你先好好歇着，没事儿，是个女孩儿也没事儿，咱们还年轻，还能生，你好好的养着身体，等你养好了，咱们再说别的。”
大福晋这心里就像是追这一刻沉甸甸的石头，她勉强笑了一下：“宫里今儿都没来人……”
“额娘是个通透的，早晚会明白的，你且放心。”大阿哥说道，伸手摸了摸大福晋的头发，大福晋咬着嘴唇犹豫半天，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若不然，先停了那些人的避子汤？”
无论如何，先生一个阿哥？
大阿哥呆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行，我说了，要嫡子，我们一定会生个嫡子的。”他这一辈子就吃了不是嫡子的苦头，明明当年，他也是能当太子的，就因为胤礽是嫡子，是皇后所出！
再者，当他不知道汗阿玛和胤礽说的那些话？若是不看重嫡子，汗阿玛为什么要千交代万叮嘱，非得要胤礽先生下嫡子呢？
“你不要多想，先休息吧，这事儿回头再说。”胤褆强硬的说道，他也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说完也不看大福晋，转头就走了。
大福晋心里这个酸涩——她宁愿大阿哥先让别人生下阿哥，这样她出去，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她了——就好像大阿哥府上没有阿哥是她不让生一样。就连宫里的惠妃娘娘，对她也多有看法。
但是吧，不可否认，听到大阿哥没让别人先生孩子的想法，她这心里，是略有些甜，也略有些松口气了的。
大阿哥府里的事情，景然是不知道的，她就知道康熙是挺郁闷的，在大阿哥府上的消息传过来之后，还特意到景然这里来喝了一壶酒，然后问了景然一个问题：“你说，这世上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是早已经注定好了的？”
就好像是大阿哥，明明他都给他换了一个媳妇儿了，怎么还是光生闺女呢？还有太子那边，明明太子妃也换了人，怎么他和太子妃，还是相敬如宾呢？现下连个嫡子都还没有，倒是侧福晋鼓起来肚子生了个阿哥。
景然眨眨眼，这是和当年的佟贵妃一样，开始怀疑人生了？
“也不一定，我倒是听说过一句话，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景然笑眯眯的说道：“这世上的事情吧，其实就看你是怎么看了，就好像大阿哥这个吧，你觉得是天注定他要生这么多闺女，但是你怎么就确定，这四个闺女对他来说不是好事儿呢？”
不生阿哥，将来夺嫡就少一份儿力量，那夺嫡的结局就不会那么凄惨，这难道就不是一种改变吗？
“这世上的事情，就好像是一盘棋，你一开始摆好了开始，但是中间怎么走，这都是变数，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样，谁也说不定。所以，我更赞同的是人定胜天。”
她自然是相信结局是能改变的，否则，十一阿哥现在怎么还活着呢？就算许多事情和历史上的一样，但是，这历史，本身也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了。
大清的历史上，有了显微镜，有了全玻璃的暖房，有了沼气池，有了钢合金，有了水泥，有了人工珍珠，有了许许多多的东西，这些改变就像是钉子。
一辆腐朽的车子换上了这些坚固结实的钉子，那是不是，在拐弯的时候就能更顺利了？那是不是，在前进的时候，就能更平稳了？
景然是个不信命的，她更信自己。她也希望，康熙不要信命，否则，现在就被打击垮了，那胤禛还没长成呢，以后可怎么办？
“皇上若是心里烦闷，不如出宫去走走？”景然给出主意，看看外面的变化，再想想佟贵妃说的那个大清，然后再来判断这天注定，是不是能改变的。
“马上就是春天了，皇上，我也很久没出宫了啊。听说现下，京城的街道都和别处有了许多不一样，道路更平坦宽敞了，摆摊子做买卖的，也更多了。”顺便给自己谋求点儿福利，若是能一起出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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