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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012):初战折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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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也是傻了,虽说众军不管是出于对鬼神的敬畏,还是对前朝的抱愧,有此反应,虽然也算情理之中,不难理解,然而也是发人深省,时人心念前朝,总是对当朝一种变相的不满。再说抗命不遵,而且由最高主官带头,更难容忍。这次远征才刚刚开始,人家不过弄出一对废帝废后,也不知是真是假,就已吓得不敢面对了。靠着这么一帮熊蛋兵将,还能有啥指望?
    正当太子踟蹰之际,忽听背后哇呀呀一叫,一条人影直冲前去,飞身跃入海中。
    “木子?!”只听馨儿惊叫一声,本想跟上去,却又觑着肖玉姚不敢妄动。
    真是木子,也不回头,只见他像一头野猪一样在水里一拱一拱,奋力向前。身上的薄衫也不知什么时候脱掉的,已经顺着海流飘开了。馨儿为了不让他的形象惊世骇俗,特地缝制了一顶夏帽,此时已然不见。海水已经浸湿了通身的毛发,又黑又亮,蓬然而起的水花衬着,赫然更像一头壮硕的海兽。
    最后水浅了,他便狂奔起来,直如惊牛拽犁,划开了两道更高更大的波浪。
    冲到罗璧的舟前,木子停住了,只听一声长啸骤起,那些猴子突然惊慌起来,彼此顾望,大有畏缩之态。木子一直不停地长啸,显然是想先把猴子驱散。
    就在这时,山上突然传来了鼓声,还有笛声,不仅所有的猴子为之一凛,连那些蟒鼍也一个个打起了精神,那些本有点懒洋洋的鼍龙都冲海上龇牙咧嘴。
    木子又拼力啸叫了一阵,可是那些蛇兽再也不为所动。相反倒像是在为人定音,他高人也高,他低人也低,他尖人也尖,他闷人也闷,直如早就合练过的,也像是故意耍弄,三种截然不同的声音汇合一起,虽然滑稽倒也没啥违和之感。
    狂啸不灵,也就技穷,木子自是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挥动铁链,直冲上岸滩。
    那根长链舞得呼呼生风,就连船上的肖玉姚也约略听得见一点。
    只见链头到处,怪叫迭起。已经爬到水里的鼍龙最先撞着,纷纷避让也来不及,几只挪动慢的立刻倒了霉,但听一声砰然巨响,便有一只鼍龙皮开肉绽。几轮下来,倒也伤了几只,饶是皮厚肉糙,也是无济于事。渐渐地,海水也不再像原来那么澄净了,泥沙翻腾之处,鼓涌着一缕又一缕血沫。
    见了血腥,鼍龙的阵势再难维持,有的家伙开始就近开小差了,六亲不认,那儿腥味重,就往那儿咬,浅滩上,水汪里,顿时乱成一片。就在这时,只听见山上的笛声突然高亢起来,不少鼍龙也就转过头,重新拥向木子。
    木子从小拙讷,向来不知恐惧为何物,只管抡圆了长链,大踏步向前冲。自有一番挡我者死,避我者生的气势,几轮下来,又有几只鼍龙中招飙血。
    可惜好景不长,待他近些,那些巨蟒发动了,它们的身躯正是长链的克星,将中未中之际,蟒身已经缠上了长链,两条巨蟒夹击,那就再也抽不动了,偏偏木子的脑子也不够使,铁链抡不动还不知退身,只知拼命拉扯。真所谓顾头不顾腚,只一瞬间功夫,又有两条巨蟒上来,干脆连人也被裹住了。
    罗璧早就想出手,可碍着木子的长链,他也近不了身。再说他这点年纪,这点阅历,这点脑子,也不可能像木子这般莽撞,这些畜生到底会使些什么招式,他也想先看个究竟。现在一看木子大难,当然再也不可能袖手了。
    “畜生,休得猖狂!”只听他喝叱一声,已经拔剑和身扑出。
    “阿弥陀佛!”云心本是这轮的主力,只是木子贸然出手,实在有点出乎意料。他一直在判断着情势,估摸他们三个统统算上也不是这堆畜生的对手,正寻思如何破解,蓦见罗璧已是舍身救人,自然不容他再慢慢琢磨了。
    打蛇得七寸,这点常识罗璧自然不缺,只见他青钢剑一挥,已经削中了一条巨蟒的脖项,只是创口不太深,毕竟他怕过分深了误伤木子,得不偿失。
    巨蟒可没那么清晰的头脑功夫,更不会懂得冤有头,债有主的至深道理,负痛之下,只知用力。这下可苦了木子,巨蟒拼命一勒,痛得他竭力狂叫起来。
    这声狂叫看来比刚才的狂啸还要惨毒,那些跃跃欲试的猴子们被吓得四下乱窜。
    木子饶是疯狂,那巨蟒根本不当回事,只管缠紧,硬是把木子勒得再也发不出声来。
    就在这时,云心赶到了,不由分说,一手扯住一段蟒身,也是一声狂吼,竟活生生地把那个蟒头扯了下来,污血飞飙而出,竟把自己泼了一头一脸。
    可不知是云心救人太切,还是本来就没对付巨蟒的经验,殊不知蟒身即便被弄为几段,只要能缠得住的依然不会放松,那巨蟒临死前的拚命一紧,木子再也撑不住了,一口鲜血喷出,脑袋立刻耷拉下去,眼看就要不活了。
    云心急啊,又去撕扯。不管是长是短,抓住一段,立马扯断,再抓一段,再是撕烂。眼看着木子的上半截身子渐渐露出,他自个儿却不知不觉遭罪了。
    原来地上早就盘着不少巨蟒,只是凑不到猎物正干着急,云心一来它们便悄悄地运动开了,等到云心有所察觉已是晚了,两条腿刚被缠住,两条胳膊上又见了份量。这还不算,居然有一条巨蟒还想把他跟木子直接绞到一块儿。
    好几条巨蟒同时上身,饶是神力又奈其何?云心没辙,只能先让自己脱困。只见他用力一旋,整个身子直如陀螺一样飞速旋转起来,那些巨蟒便像一根根煮烂了的宽面条一样被甩了出去,而他的身子则随着旋转越升越高。
    罗璧可没那等神力,不敢过分近前,一直仗着身法游走,寻找进击机会。见到云心如此功夫,自是叹为观止。不料没等他一个好字叫出来,悲剧就发生了。
    原来云心一心只想逃脱脚下的麻缠,却疏忽了头顶之上的威胁。那些猴儿虽然吃了木子不少惊吓,但也没有逃得太远,不少就藏身在椰树的枝叶里。一见目标正好往自己的爪下送来,再是害怕,也不敢不捡这一个恁大的便宜。
    罗璧刚好发现树顶上还有威胁,可没等他把个好字换成当心两字,云心已经直通通地跌扑了下来。
    好在适才云心那一龙卷风般的功夫,倒是把地上的蟒鼍驱开不少。故而这一摔,还算找了个安全地儿,直接落沙滩上了,只是不太干净,到处都是血污。也不知他哪个地方受到了暗算,适才还是那么神武的一个漂亮大和尚,竟然趴在平常避之唯恐不及的一地污秽之中,一动也不动,连头也不抬了。
    莫非那些猴子的手段毒辣竟然不在这些蟒鼍之下?人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罗璧再是胆战心惊,却也不敢有所迟疑。且不说云心对他曾有疗伤之恩,就凭他是一个武功远胜自己的和尚,也该好生结交,释道不合,连纵合横,正好结为援手,对付自己的师门灵山。故而只要有一线生机,他可不会坐视云心丧命,于是他就把长剑舞成一个光球,直往他们两个的身边滚去。
    到得云心身边,这才留了个剑诀在手,低头查看。可还没等他目光聚焦,只觉得后颈一凉,急忙回头,竟是一张猴脸,跟他早就熟识似的嘻嘻笑着。
    这不会是灵山悬崖下的那些猴兄猴弟吧?罗璧也下意识地想报以微笑,可不知怎的,连一个讪笑也没弄像,嘴巴已经撑不开了,嘴角也僵着无法翕动,最后竟连脖子也要撑不住了,只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困劲涌上头来。
    船上的人都大睁着眼,肖玉姚更是眨也不敢眨一下。
    看到云心大展神威,那些碗口粗的巨蟒根本不堪一击,只被他当成烂草绳一样甩出,自是兴奋异常,只当大功将要告成。没想到一转眼,三人全数失陷,就连最为机灵的罗璧也倒下了,惊得一口气噎住,半晌没发出一点声来。
    船上众人差不多跟肖玉姚一样的反应,本来他们就对岸滩的一切畏如鬼神,心底里并不看好那冒然上前的一僧二俗,这么一来,自然更加噤如寒蝉。
    “嘿嘿哈哈哈哈……”山顶上响起一阵狂笑,不用看,就知道是那一位废帝了。“还有那位不怕死的,快来送死吧!让你们好好领教一下朕的三大法宝……”
    “上人?”倒是太子第一个反应过来,但这阵势哪是他见过的?情急之下,难免显出少年姿态。再也顾不得威仪,快步走到法山面前,急切地望着圣僧。
    “阿弥陀佛!殿下……”其实法山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阵仗,胸中哪来的成竹?
    况且他对弟子云心的武功最是了解,虽说早年曾受自己传授不假,只是人本带艺投师,加上后来的修炼进境又是令人匪夷所思。故而实际上人家的武功修为早已经是他这个当师父所望尘莫及了,只是谁都不说,云心也不喜欢在人前卖弄,也就彼此心照不宣,当然这是人家在维护他这个当师父的颜面,也是他对这个名义上的弟子的感激所在,而在别人眼里只当师父偏爱。
    尤其是刚才龙卷风一般的神功,法山深知自己根本做不到。云心如此武功造诣,尚且惨遭不幸,恐怕再也不能以简单的人力来对付那些奇虫怪兽了。
    “殿下,还是火攻吧!”看到法山也像是拿不出辙来的样子,站在太子身后的贺卫方再也忍不住了。幕府山火攻他还记忆犹新,也为太子引以为傲,虽然最后经得公主一搅,功亏一篑,然而功力已见,觉得此时重演效果应该更好。
    “且慢,殿下,您看!”肖玉姚叫了一起,又骈指把众人的视线引向岸滩。
    太子本对火攻有些犹豫,那可是玉石俱焚的下下策,关键是嫡大公主的女儿还可能在里面,肖玉姚要不反对那才是咄咄怪事。再说他也好歹是个舅舅,怎么就能贸然下这种毒手呢?现在顺着肖玉姚的手指一看,他更是犹豫了。
    岸滩的战局已经告一段落,那些畜生对待战利品的处置未免有点出人意料。只见那些蟒鼍已经退开,倒是一群猴子在那儿折腾。只见几个猴子搭档,抬着一个俘虏,正往山上搬呢。木子、云心、罗璧,宛如一群蚂蚁头顶上的食物。
    “莫非他们没死?”太子也看清了,不免疑惑。畜生不食猎物,可比人家这会儿大朵快颐更是让人匪夷所思。没有人性的尚且训练如斯,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阿弥陀佛,一切皆为虚幻,管它真相,还是假幻,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总会有个因果……”法山也看清了,他也不愿贸然火攻,且不说山上还有无辜,既然他以圣僧面目出现,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屠杀生灵。即便想着云心,他也不想就此轻弃,让他身陷火海。“殿下,老衲以为,不妨等一等……”
    “好吧!”太子随即转身,下令。“就地扎下水寨,各部注意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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