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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子正在纠结之际,忽听盼儿大声喊道:“兰子,别误会,是盼儿的姥姥……”
原来盼儿也有点镇定了,毕竟上次从南兖出走,在破庙里已是经历过了一次考验,同样也是生死之际,再笨的人也该长点见识不是?况且她就在二哥面前糊涂,那自然是有二哥在,不用她来顾忌风险,现在的情形不同了。
她也跟兰子一样,先把情势弄清再说,不时把眼打量全场。当她发现兰子有一点蠢蠢欲动的样子,自是急了。她哪里知道有了扳指的把妹绝不同于从前那个冒冒失失躲到平江行在里的丫头,心想自己武功高人一头尚且不是对手,换你那点本事,还不够给人垫底,只怕走不上一招就得撂倒了,岂不更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所以一急之下,想先出声安抚住她的契妹。
“姥姥,二姨,我是你们的外孙女跟外甥女盼儿……”盼儿急,有点语无伦次。
自打肖综派盼儿替他去郭家山挖坟掘墓,已经把彼此的身世给挑明了。盼儿知道二哥的生母是吴家大女儿,自己的生母是吴家小女儿,不管怎么算,灵山吴门都是他们两个人的姥姥家,这种铁板钉钉的关系想不认都不成。
只是原来盼儿实在不想认,毕竟她跟二哥的关系大违礼教,为天下正人君子所不容,所以就不愿多在别人面前现眼,尤其是熟识他们或者稍微一弄就能猜出他们底细的长辈面前。虽说我行我素惯了,但不能一点也没顾忌。
现在兰子一伙陪着自己北上找二哥,落在姥姥手里,自己再也当不成缩头乌龟了
要说那天半山上甘琳也是见过盼儿,曾觉得眼熟,但也就是那么一闪而过,只缘当时的眼球都被不期而至的肖衍给吸引了,更没有太往深处去踅摸。后来又是接驾,又是送行,忙得不亦乐乎。人家又走得匆匆,也就忘了。
现在盼儿一说,甘琳能不想起来?连忙一把抓过盼儿,直往桅灯底下推。旻晖恰好也就在旁边,于是看一眼盼儿,又看一眼旻晖,越看越不敢肯定。
其实这也不怪甘琳,在郑艾看来,盼儿不同兰子,按照后世的审美标准,她和旻晖一样都属于那种大路货美女,面相清秀,五官细巧,都是找不出特别毛病的货,都像精心挑选出来的上虞贡窑瓷器,不像兰子那特征明显。
“那你说你是谁的女儿?”
这一问盼儿倒有点为难了,忍不住把眼扫了一下全场,这倒不是成心做景,毕竟这还算是在南国的地界上,总不能直承自己就是前齐废帝的遗腹女?
好在旻晖也很快意识到了,立刻拦了上来:“娘!事关重大,带到舱里问!”
甘琳一想也对,如果这妮子确实是自家的外孙女,那答案不是现成的吗?老大已有儿子肖综,老二就在这里,不婚不嫁,哪来的孩子?再说真是她女儿还用等到这会儿?老三虽说南嘉还没开国就跟灵山不再联系,但为娘的了解,那绝不是随行就市的主。再说若真有这么个女儿,还抓肖玉姚的孽种干吗?
剩下的不就只有四女昜晖——那个化名打入前朝宫廷的潘妃了吗?
那就不用多说,她的身份说出来都该是大逆不道,虽然周边全是自家弟子,可也不敢保证没一个人会胳膊肘往外拐,真要漏出点什么,不正好授人以柄?
“旻晖,带她进去,好好审一审……”
进到客舱里,甘琳屏退所有人,只剩下她和旻晖,还有盼儿。
“孩子,你姓什么?”甘琳想尽量平复自己,可声音还是止不住的在打颤。虽说老头几乎把所有的女儿都献上了肖嘉的祭坛,但是昜晖还是她心头最大的痛。这个老幺,自小要强,但也年纪最小,最欠世故,结局也最为悲惨。
当初昜晖自报奋勇,跳入火坑,不久又传来她的噩耗。甘琳一直不停地自责,只怪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跟老头撕一回脸,拼着命也该把老幺拦下来。昜晖当时年幼无知,一味好高骛远,可他们老两口也能以一时糊涂搪塞吗?
不过,现在若是真有这么个孩子,倒也不失为一种安慰,甘琳能不感觉到震撼?
“潘……”盼儿却是满不在乎,她至少从这个老妪身上看到了贵妃娘娘的影子。
“潘?!”甘琳傻了,只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昜晖当年入宫,为了不让废帝起疑,改姓为潘,那只是极少数几个人知道的秘密。“那你以前一直在哪里?”
“玉寿宫……”
“玉寿宫?!”玉寿宫不是老大的寝宫吗?甘琳扶膝蹲下。“一直住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反正从我懂事开始,就从没离开过那儿……”
“那你跟贵妃如何称呼?”
“娘娘……”
“娘娘?她没让你叫她别的?”
“就娘娘……”
“就娘娘?”
甘琳忍不住去瞅旻晖,旻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沉吟着摇了摇头。虽说吴旻晖伺候过肖玉姚,也算在京城十来年,可从没听说过贵妃姐姐另有收养。
她虽然跟昘晖是亲姐妹,但是一个宫里,一个宫外,却也不能随便往来。也就省亲时见过两面,但姐姐倒是从来没提起过她还收养着这么一位姑娘。
倒是不久前才听说外甥肖综不知从哪儿沾上了一位不知廉耻的俏丽丫头,不伦不类,轻薄暧昧,只肖综自己喜欢,贵妃娘娘也不给人家名分云云。
一个从没提过,一个道听途说,吴旻晖想着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却又不敢肯定。
吴旻晖也一直在审视此姝,光看长相,要说跟自己姐妹也不是一点不像,只是不能光凭长相说话。皇宫之中,要论跟自己长得差不多的宫娥不会少,或许最多只是一个宫女,道听途说了一点本门的谱传,并且趁着贵妃新故,出来招摇撞骗也不是不可能,否则,这十多年一点怎么也不知道她的存在?
一念及此,吴旻晖立刻一把拎起盼儿,恶狠狠地瞪着:“再撒谎,我立刻拔了你的舌头!”
“为什么?”盼儿虽然吃了一吓,可蛮横劲依旧不减。
“你自己清楚,快说实话!”
“这么凶?!枉你还是长辈?”
“别跟我装糊涂,你这两下子,本姑娘见过的多了……”这回轮到吴旻晖审了,她像拎着一条大鱼一样不让盼儿站稳。“老实说,那些话谁教你的?”
“谁教我?教我什么?”
那一回二哥把全部的怨恨都发泄在自己的身上,贵妃娘娘不分青红皂白,一个劲儿只是拿她出气,场面不输此时。虽说为了二哥,她什么都能扛,可也比这冤多了。所以盼儿一看对方色厉内荏,就知道对方只是吃不准而已。
“谁让你来冒充我妹妹的闺女?”
“嗨!我干吗要冒充?”
“好好,你嘴硬,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其实吴旻晖看对方又是娇憨又是蛮横,却不怎么害怕的样子,反倒开始信了。“那你说是谁告诉你的?”
“告诉我什么?”
“谁告诉你是我四妹的女儿?”
“我凭什么告诉你?”对方先是软了,盼儿倒是一股怨气翻腾上来。
“嘿嘿……”这样一来,旻晖反倒被她气得乐了。“哼!你以为我真不敢收拾你?”
说着,一只手抓住盼儿的肩膀,加上了一点劲。
盼儿当然疼了,忍不住哎哟一声,随即破口大骂:“你就这能耐,只会促狭使坏。有本事你放了本姑娘,才不管你什么二姨外婆,你以为我稀罕?要稀罕,上次二哥赴任,我就上山了。要不是怕你滥杀无辜,我才懒得理你呢……”
“那你说为什么?”
“为什么……”盼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脸腾地一下红了。当然不能说实话了,可瞎话一时间又没现成的,于是只好装聋作哑,翻着眼睛往瞅别处。
不过她这一数落,甘琳倒是听出了点门道:“你说谁是你二哥?”
“我二哥就是我二哥,还用得着谁吗?”盼儿气还没消,也就不管礼数了。
“莫非是综儿?”其实甘琳也开始信了,所以被人呛了也不再动气。
“我的外婆,我的二姨,既然你们都知道,干吗还问我?”
“可你二哥不在跟前……”旻晖没好气地说,也算服了这刁蛮的丫头。
“哦,对了!喏!”盼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两眼往上一翻,嘴一呶:“二哥在……”
“你说什么?”甘琳没明白,盯了一句:“莫非综儿也来了?”
“不是……”
“那是什么?”
“簪子……”
“簪子?!”旻晖一看,注意到了对方的头上插着一只银簪。
“拿呀!”那次送盼儿去郭家山,临走前,肖综把自己的那一只银簪给了盼儿。
旻晖拔下,还是瞧不明白。
盼儿乜斜一眼,又一呶嘴:“拧开!”
旻晖这才发觉簪子是空心的,拧开一倒,一个素帛卷儿,打开,有字:
“……见字如面:目分毋比翼,丝棕莫连理,煮豆燃萁顺,不提受禅城。宝卷不具。三妹?!”吴旻晖自家姐妹的字当然认识,读着禁不住喃喃出了声。
也许换个人就看不懂了,吴旻晖稍一琢磨,立刻全然明白了其中的含义。真是所谓见字如面,只见她一会儿就已泪流满面了。哆嗦着手,把帛卷递给她的母亲。
这一下,就连那觳觫劲儿也传染过去,甘琳眯缝着眼,整个人都哆嗦开了:“真是晁晖的笔迹,真是晁晖的笔迹,晁晖,昜晖,我两个苦命的姑娘……”
看到这情势,盼儿真是又好笑又感动,止不住眼眶也跟着湿了。
好在吴旻晖还算镇定,抹了抹眼角,依旧盯着盼儿,只是目光比先前柔和了些:“盼儿?你叫盼儿是吧?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支银簪又是谁给你的?”
见对方不再像当初那么怀疑了,盼儿的口气也和缓了些:“娘娘……”
“娘娘?”
“正是,我及笄,二哥加冠,娘娘各送我们一个同样的银簪,只是我的不知丢哪儿了,后来二哥就把他的那只给了我,也就是现在盼儿手里的这只……”
“哪……你懂这短简上的意思吗?”吴旻晖看到盼儿眼圈也红了,知道不会有假了。
“二哥告诉我的……”一想到她跟二哥之间的荒唐,不免羞愧,盼儿垂下了眼帘。
旻晖一看,立刻想起了那则传言:“都说有个姑娘,整天跟综儿形影不离……”
“正是盼儿……”盼儿像是被人已经看透了似的,更是不敢抬起头来。
“那次综儿赴任途中,专程前来灵山,你没跟着来?”
“盼儿在船上……”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一起上来?”
“盼儿怕添麻烦……”盼儿心里却在祈祷:你们别问这些好不好?
“这不是你姥姥家吗?”
“盼儿那时候还不知道……”
“那你可知道贵妃薨落的经过?”
“盼儿在场……”
“你也在场?”
“盼儿这次南归,就是奉二哥之命护送娘娘的棺椁回宫,现在才回去找二哥……”
“来!盼儿,我先替你解了穴,坐下慢慢说……”吴旻晖这才想起来盼儿的大穴还给封着,只见她扶起盼儿,双手在她胸前轻轻一拂,又怕摔了她似的扶人坐下。“不急,也莫怪你姥姥和二姨起疑,有什么事,慢慢跟我们说……”
就这样,盼儿从贵妃的死讲起,把自己扶柩南归的经过说了,甚至把自己刺杀肖衍未遂的事也说了,失手被逮,将功赎罪,现在就奉肖衍之命想去北国劝回二哥。至于兰子也是自己邀请的帮手,请她陪着自己一块儿北上。
贵妃不行殒命乃至扶柩南归的事情,其实贵立奔丧回来也已经禀报过了。甘琳心想要早知道,岂不只要贵立来认一下人就成了?“那你也该知道贵立了?”
“不就贵立师叔陪着盼儿一路南下的吗?只是他不便进宫,才先告辞回来……”
“那贵立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盼儿一愣,旋即明白了:“您说皇考?”
二哥告诉盼儿,前齐废帝肖宝卷是他们的生父,所谓真实身份自然该关乎他了。
“那是当然……”
“应该不会知道,只不知道二哥会不会告诉他们……”
甘琳一听,摇了摇头:“那该不会,否则贵立回来一准会禀报……”
吴旻晖也在沉吟,只听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那贵立刚才是不是已经认出盼儿来了?”
甘琳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接着说:“那你传贵立……”
吴旻晖点了点头,拉开舱门,正要出去,一看却傻了。
只见吴渊岳当门而立,簇拥在他周围的不仅有灵山十杰这样的大弟子,还有兰子他们,更令人惊诧的是,她昔日的主子肖玉姚也在其中,正要闯进来。
“爹?!”她见吴老道怒目不语,只好回头又冲舱里喊一声:“娘!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