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氶子大概听到了盼儿呕吐的声音,赶紧跑了出来。
“都拾掇好了?”盼儿稍微好受一点,就问。在她想象中,整理尸体应该没这么快。
果不其然,氶子摇摇头:“本有两个梳洗丫头,她们驾轻就熟……”
“甄老师您派人去叫了吗?”
“小澄子去了……”氶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有点犹豫:“奴婢让他也告诉小清子,小清子今天跟着殿下,如能得空,想请小清子也禀报一声……”
盼儿见人家啥也不耽误,便也释然:“只怕今朝二哥不得空了,明日一早……”
盼儿不是那种老于人情世故的人,王妃的死,触景之时不免生情,但是不在眼前,也就不会过分伤悲。兼之氶子原来又不怎么待见自己,所以也就不想再多啰嗦。
沉默须臾,还是氶子先凑了上来。
“要不您先回屋歇着?”氶子一直扶着盼儿,没有放手。
“不用,有点憋闷,先透一会气……”
“要不奴婢去搬个椅子来……”
这回不等盼儿回答,氶子就跑去了。既然搬来椅子,盼儿也就不再客气。不知怎的,她也确实感到有点累,也许是刚才呕得太狠了,肚肠搅得磨人。
氶子看出来了,躬着身问:“您还没用晚膳吧?”
“不饿……”
“要不奴婢去温点茶?”
“哪……好吧,漱漱口就行……”
氶子一直围着盼儿转,盼儿都有一点不好意思了。虽说在玉寿宫,也不少人伺候,但出宫后,就散漫惯了,即便秋儿跟着时,也不会这么管头管脚。
“要不,氶子,你先忙你的,有事了我再招呼你……”到了最后,盼儿终于有点憋不住了。
不料还没等她说完,氶子就又噗通一声跪下了,还是话没说出来,鼻涕眼泪先下来:“小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氶子当初也是鬼迷心窍,冒犯了小姐……”
盼儿知道她误会了,连忙去拉:“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起来……”
盼儿心想这哪说得清,要是别人认定自己还在计较,再辩也是白搭。
氶子果然不肯起来,只是拼着命磕头:“奴婢知道小姐不肯原谅,还请小姐高抬贵手……”
盼儿真是哭笑不得,也禁不住恼了:“好了,你要我怎么说才算原谅了你?”
没想到还是呵斥管用,氶子一愣,跽着身子不动了:“要不小姐再骂奴婢几句……”
盼儿真是没好气,干脆蹦了她一脚:“起来吧,该干嘛干嘛去!”
氶子这下却笑了,欢欢地应一声,跑回屋里去了。
盼儿何尝不懂?贵妃娘娘死后,秋儿的表现已经让她长了见识。要说不错,这些人平日里只知围着主子转,一旦没了主子,便如丧家之犬。现在二哥这支,除了二哥她们还能依靠谁?二哥有了新人,也不是她们再想巴结就能巴结得上的了。氶子现在的做派,也就不难理解,于是也就坦然多了。
氶子都被撵开了,其他人也就识趣,再也不轻易往盼儿跟前凑了。可惜这等消停的时光没维持多久,又被更大的糟心事给搅了,从此再也没有安宁。
说起来,这还跟提前宵禁有关。原来大家以为今日提前宵禁,纯是长公主出嫁,达官贵人都要去喝喜酒,为了避免闲杂人耽误事,提前净街也就不难理解。
却没人想到,这还是远在晋阳的丞相丁则的命令。事后才知道,丁则原来对留在京城兵马大元帅府的儿子丁明以及禁军统领的堂弟丁列早有吩咐,只要少天天子敢给他的姐姐寿阳长公主招赘外援,那大喜之日便是废黜之时。
故而一样的宵禁,不一样的作用。盼儿刚刚离开公主府,那边一幢禁军已经包围公主府,少年皇帝带着皇后正闹得起劲,早就预埋在禁军里的刺客一下子割了他们的头颅,乘着混乱,又趁机把天子的亲信当刺客杀了几个。
不过对肖瓒还算客气,大概顾及到他的南朝皇子身份,早有关照,只把他和他的随从收进槛里。忙乱之中,走脱了几个,其中就有随侍老太监甄融。
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其间丁列还派了一支禁军,包围了这里的驿馆,早知道肖瓒还有家属在此。
盼儿本想反抗,但转念一想,便又放弃。没有见到二哥,还不敢贸然行动。甚至她还存着一丝侥幸,既然少年天子能看中二哥,那他的丞相会不会也同样看中呢?如果也能看中,自己不分青红皂白,乱来一气,岂不帮了倒忙?
北朝禁军包围了驿馆之后,倒也没有急着进来抓人。只是在各个门洞要口都派了人,不许外面的人进来,也不许里面的人出去,盼儿这就更不急于动手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人家想把这驿馆当个软禁之所了。
将近子夜,肖瓒被人押了回来,一看盼儿也在,自是错愕不少。
盼儿一看肖瓒全须全尾,只是精神稍微差点,也就放下了一半的心。
好在一进这个小院,北朝禁军就不跟进来了。肖瓒也顾不得寒暄,先往里屋去。估计小澄子小清子已经把王妃的事情禀报过了,肖瓒脸上十分平静。
那儿王妃的遗体已经梳妆停当,肖瓒看了一遍,便让常飚去跟外面交涉,看看能不能先弄一套棺椁盛殓起来。至于灵堂就不搭了,点个长明灯算对付了。
等肖瓒回到自己的房间歇了片刻,小清子就来叫了。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盼儿进去,正见肖瓒一脸嗔怒。盼儿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示意小清子出去,并把门掩上,这才跑到肖瓒面前,一把攥住了他的两只手:“您真的没受伤?”
“我问你呢!”肖瓒没好气地一甩手,想走开却只是别开脸,脚下并没迈出一步。
就这样,盼儿还是把他的脸硬扳回来:“二哥,换了您,您还能呆在玉寿宫吗?”
“可你真傻呀?飞蛾扑火,一点也看不出情势?”
“盼儿都知道……”
“知道了,还来?!”
“姬景让我来的……”盼儿何尝不清楚二哥在埋怨什么,只是觉得应该把姬景的态度告诉二哥。既然姬景说了可以借兵,也许这对二哥应该算个好消息。
“姬景?!”肖瓒十分惊疑,记得早先盼儿十分嫌恶那位枭雄,现在却还带点兴奋。
“姬景都跟我说了……”
“你从姬景那儿来?”这回肖瓒自己来抓盼儿的臂膊了,只是眼睛里全是审视。
盼儿回望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该不是你已经答应他了?”
盼儿的眼睛没躲闪,只是摇了摇头。
“那他为什么还放你来?”
“他说如果这少年天子真的想招赘二哥您,那么您的大喜之日很可能就是他的忌日……”
“他这么说的?!”
“他说丁……丞相跟他有约定,只要北国改朝换代不趁火打劫,就能永驻濮阳……”
“永驻濮阳?!”肖瓒猛地甩开盼儿的胳膊,横走两步,突然又回头盯住了她。“这么说,他倒像是派你来救我的喽?这不笑话?难道他不希望我走投无路?”
顿了一下,又说:“我要是真的走投无路,不就能乖乖地跪倒在他的面前?”
盼儿一听有道理,也不免忿忿:“原来他想诛心,诛我的心,也诛您的心……”
盼儿想到自己曾经还很感激,要是二哥不说,自己只怕稀里糊涂都上了当。
肖瓒见盼儿已经认可了自己的推测,脸色总算和缓了一点,便叹了一口气说:“我好不容易想了个法子,让你安然无恙地回到建康,你怎么又来了呢?难道秋儿就没拦你?我可是对她横关照竖关照,就是要她看着你不让回来……”
盼儿也当然明白二哥的苦心,只是也不禁感到好笑,心说你关照秋儿管用吗?“秋儿说了,这怨不得她。二哥,您说您真的能放下盼儿?盼儿不知道……”
“你看你,这会儿还能顾得上儿女情长?”
“反正您也别再撵我,盼儿哪儿也不去,大不了一死,盼儿也要跟着二哥……”
“咳!你不能不让我省点……”可话没说完,他自己就打住了。盼儿在流泪,一会儿的功夫,精致的五官就像血都要被浸出来一样殷红,这是他最见不得的场面。
肖瓒的心立刻疼得一阵挛缩,再也不能自己,一把搂过,还怕人家挣脱似的拼命用力。
盼儿哪能没有感应,本寺这些天来的焦灼,急火无从发泄,顿时化成一种难以抑制的渴望,就像一个干渴难耐的人只想找到点滋润般,直向对方的嘴唇啃去。
一阵激情过后,肖瓒重又回复了理智,尽管他也清楚自己一刻也不愿她离开,但是心里还忍不住嗔怪:“你不知道吧?肖宏的两个宝贝儿子也到了这里……”
“您是说他们?”盼儿在平江行在的时候就听说了,只是觉得这事跟她浑身不搭界,所以根本没往心里去,这会儿不免多想想:“肖正德,还有肖正则?”
“正是他们两个,前两天到的,只是皇上还没来得及接见他们,这下也就再也见不着了……”
盼儿还是对他们一无感觉,她更关心的是肖瓒的未来。“那他们会对您怎样?”
“他们?!”
肖瓒本来想过肖正德他们来了,如果少年天子也能接纳的话,倒是可能同朝为臣,都当客卿。只是自己已经娶了长公主,身价自然会比他们略高一截。只是没想到今天少年天子被弑,自己的前程又多变数,所以也很茫然。
只是离开南兖那天,母亲已经为他牺牲,今日再见少年天子被杀,虽然又一次让他深深地陷入了失望,可情绪反应倒也没那么激烈,只是有点苦楚而已。
“你是说肖正德,还是北国那些人?”
“你已经是驸马了,难道他们不会株连吗?”盼儿本就以为二哥再次遭遇猝变,情绪会非常强烈,尤其在自己的大婚之期,他的新靠山被人杀了。然而没想到他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当然只想他会不会心灰意懒到了极点?
甚至想到他曾经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会不会心智早就不健全了?只是看他说话有条有理,似又不像。然而不管怎么说,总要先把眼下的情势弄清不是?
肖瓒懂了她的意思,轻轻地摇了摇头,同时先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来。“……我也不知道,在晋阳,肖宝夤一天也容不下我,可刚才丁明又……”
当然是叹自己命运多蹇,只是刚才放他之前,他已与谋逆的头领,兵马大元帅丁明照过面了,对方还曾安慰了两句,说是一点内变,不与他国相干,等到善后结束,再来细晤。由此可见,丁明似乎还把自己当南国的贵胄看待。
也正是这个原因,使他没在又一次失望之后崩溃,他甚至在回来的路上还在想,也许真的只是他们内部的一次政变,而自己只不过是不巧撞上而已。
所以盼儿现在问他,也正是不好回答。
“你二哥我实在有点吃不准,不妨等两天,看看他到底想怎样,毕竟这里不是晋阳……”
听二哥这么说,盼儿也就不想再多问了,毕竟二哥有经纬,也觉得姬景不会那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