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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明嫣看着她，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两人之间气氛一度沉默。
“她当时怀着你，离开了纪家。很快，就传来她失踪的消息，再后来，父亲告诉我，她死了——”
纪明嫣将当年她知道的全部，娓娓道来。
纪泠珏交错双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臂，“既然你们都不知道她怀着我去了哪里，后来又是怎么查到我的踪迹的呢？”
见她发问，纪明嫣单手搭在纪泠珏的肩膀上，“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你。”
“直到不久前，我才得知当年母亲把你送到了一个孤儿院，只是等我找到孤儿院时，那家孤儿院已经不复存在，物是人非——随着线索，自然就找到了你。”
纪明嫣并不打算告诉纪泠珏，这话里的‘不久前’究竟是什么时候。
“所以大姐找我回来，真的只是为了认我回纪家吗？”
纪泠珏仰着头，直勾勾的看着纪明嫣。
纪明嫣则目光坚定，“纪家属于你的东西，你应该拿回来。”
“所以大姐就把我卖给秦非池了？我倒是不知道，到底是我要拿回来，还是大姐需要拿回来。”
“泠珏，这是你跟我说话的语气？”
纪泠珏嘲讽的语气，终究是让纪明嫣有些恼怒。她微微扫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快到菁市大学了，“纪家子弟，婚姻本就不由自己，你可以选择拒绝，同时也拒绝了纪家的一切。我并不强迫你。”
既然如今她想不明白，那么让她误会着吧。纪明嫣的神色逐渐暗沉下来。
“她……真的死了吗？”纪泠珏眼神空洞，不知怎的，就问了出来。
“据说……是的。”纪明嫣回答得十分实事求是。
纪泠珏当然听出这话里的意思，“所以她也可能还活着？”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的双拳紧握，一个母亲，怎么忍心抛下自己的孩子，独自离开？
“这个可能性非常低。”纪明嫣摇摇头，“你没有和她在一起的记忆，我有，母亲很爱我们，她不会抛下我们不管。”
想到童年时候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光，纪明嫣连带着眼神都温柔起来。
纪泠珏却只是看着窗外的景色一闪而过，靠近车窗的脸颊也跟着有些寒冷，“其实我知道。”
“……”
“我知道，我和秦非池联姻，只要我过得好，你可以放心跟他合作，因为我和他联姻，他也可以放心跟你合作。”
纪泠珏沉着冷静地说出了纪明嫣和秦非池的打算。
纪明嫣略微惊讶，小小年纪，纪泠珏竟然已经如此敏锐聪慧。
“我愿意的话，我就是未来的秦夫人，是吗。”她说得不急不缓。
“……是。”
秦非池的女人，单单这个名号，说出去已经了不得，比她一个纪氏名不见经传没有实权的三小姐的名头要好用太多太多了。
纪明嫣的脸色有些难看，她若是早知道纪泠珏如此敏感又聪慧，应当跟她商量过后再决定。
纪家的女人，哪个不是对秦非池青睐有加，就连不成器的纪敏琪，都暗自想要攀上这根高枝，只可惜，被自己给截胡了而已。
“泠珏，我再三说过，如果你不愿——”
不等纪明嫣说完，纪泠珏轻笑着打断她，“我愿意。”
这笑里，带着一丝意味深长，“大姐是为我好，我知道。”
她一个人在纪氏，人微言轻，能飞多高能走多远不过是看人脸色罢了，纪明嫣当然不能护她一辈子，搭上秦非池这条船，才是她眼下最好的办法。
想要自由，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纪泠珏想明白以后，不再和纪明嫣争辩，顺势而应。
纪明嫣定定地看着她，希望从她的眼神里挖掘出那更深层次的意思，然而对方却没有一丝破绽。
她只好以投降般的语气，“好了，泠珏，我知道你心中不悦，不必迁怒秦非池，都是我的主意。只是……有时候觉得你真是不像快20岁的女孩子，若是给你一片天空，相信你也能——”
纪泠珏笑容中没有太多温度，今日她得知了关于生母的消息，半点开心不起来，“谁的主意已经不重要了。我说了，我愿意，没有半点不愿意。”
送上门的人财利，她有何理由不要？
纪明嫣却只以为纪泠珏还在赌气，叹了一口气，拿出一张卡，“最近缺不缺钱花？”
“那就先谢谢大姐了。”毫不客气地接过纪明嫣递过来地黑卡，纪泠珏一边转头一边说，“到学校了，我先走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来关于生母，纪明嫣还有很重要的信息没有告诉她。
关于这场联姻的最终目的，纪明嫣也没有告诉她。
纪泠珏一向聪慧，自然看得出纪明嫣眼里的伤痛和隐忍，这才是她选择谅解纪明嫣的利用行为的根本原因。
她是无法理解纪明嫣所谓的母爱，可是看她的表情她竟然有些羡慕，想来大姐曾经和母亲有过很美好的童年时光的回忆。
季伟国把童年时代的她从那个冰冷阴暗的孤儿院接出来，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叫母亲。
第一次接触到的，反倒是赵子承的母亲何小莲，对赵子承面面俱到当个佣人般伺候他，她以为那就是母亲。
可如今看到纪明嫣的表情，她猜想，想必母亲还有些别的含义。
而纪明嫣的眼神里，明显是在说，他们的母亲，可能还没死！
也许还活在世上的某个角落——
纪明嫣看着纪泠珏远去的背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来她对之前的事的态度，已经有所如软化了。
只是希望这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纪总，我看秦总对三小姐——”
“你也看出来了？”纪明嫣反问章之年。
章之年嘴角掩不住笑意，“恐怕只是当局者迷。”
纪明嫣这才难得露出笑容，“我看也是。”
“不是正和你意？”章之年难得打趣，“另外我看那位小秦先生，似乎在纪总面前相当聒噪。”
“不用理会他。”提到秦玉霖，纪明嫣只觉得头疼，她可不想继续深聊这个话题。
……
今年的冬季似乎绵长得有些过分了，纪泠珏体质本就不好，几乎一直从11月到4月都还在穿着羽绒服，眼见着好不容易进了春天，却发现依旧是春寒料峭。
菁市大学里的梅花甚至也因为今年的天气，盛开得好不热闹，一簇一簇地煞是好看。
纪泠珏走在这样的校园里，竟然有种阔别已久的欣慰。
或许是刚开始理解了人在高位身不由己的纪明嫣的苦衷。
又或许是听到那句‘母亲也是爱你的’心里有了些许的熨帖。
仿佛心中那个阴暗冰冷的角落冷不丁被人照进了一小束光芒，似冬日的朝阳，缱绻舒坦。
她从小没有母亲，只在别人家里见过。
听说过季伟国口中的亡妻，也见过何小莲那样的母亲，也见过季小青那样的母亲。
唯独无法想象出来，自己的亲生母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究竟纪家是出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她不惜逃离，甚至丢下她和纪明嫣失踪，离世。
而这一切，要想查清楚，只有继续趟这一潭浑水。她都死过一次了，还怕吗。
比起那个不着调的秦玉霖，比起那个阴森森的秦斐然，比起其他的名门子弟，纪明嫣无疑是给她安排了一门最好的亲事，她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纪明嫣尽了最大的力，与其去和一个自己不认识，不了解的人联姻，还不如和秦非池这个‘老熟人’谈判来的好。
思及此，她的内心更加坚定起来。
甚至连走在校园的羊肠小道上，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只是刚走到人潮略多的大道上，便能感觉到周遭的学生传来异样的光芒——
“是不是她？”
“我看好像是——”
“和照片上挺像的，看着不像啊，怎么就——”
“嘘，别说了，她看过来了。快走快走。”
纪泠珏不明所以，这些人自己一个都不认识，为什么好像他们都认识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