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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善清实在是忙!至从隆德正明皇帝亲政大典结束的第二天黎明,他这个中书令便忙得不可开交了。
薛制,以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枢密院为中央最高的军政机构。中书省门下省通常合署办公,故以中书门下平章事为最高长官,统摄全国军政要务。以中书令(或参知政事),侍中,尚书左右仆射,枢密院左右使为副。他们同为宰相,合同办公。
有时还会领衔具体的行政机构,显职权之要。如定王为枢密使兼领兵部。这说明他的职权偏重于军务。再如元善清为中书令兼领户部。说明他的职权主要偏重于民政。
但不同的是,隆德正明皇帝在其颁发的第一道诏书中明确指出:“……元善清为中书令……为丞相之副。”所以他的职权也不就仅仅局限于民政。成了和首相一起统领全国政务的副相。再加上中书门下平章事(即首相)又多以“年近花甲,老令智昏。虽蒙眷顾,力不从心。”为由对于许多事情,只是闻悉一声打个照面。如此总揽全国政务的责任,实际便落在了元善清的肩上。
元善清先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熟悉了薛国上下大大小小的事务。他腾出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拜访薛国当朝首相,中书门下平章事任龙腾。
元善清很清楚,自己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要与任龙腾这位先朝顾命的老臣,当朝新君宠臣同朝共事。无论是出于世俗的礼数还是为以后的朝廷大计着想,他都应该去拜访一下。毕竟曾经的首相任龙腾也是一位求变图强的“干吏”!
于是,在元善清任中书令三个月之后,当他把一切都了明后,便登上了当朝首相任龙腾的府第!
接到元善清的拜帖之时,任龙腾正在自家的戏园子里,和一群门生故旧看戏谈聊,品味盛世元宵。在咿咿呀呀的歌声戏语之中,除了各种乐器的和歌而名随喜重声之外,便是戏台下那一大群人的欢声笑语!
“哈,哈,哈!好,好,好,好!妙,实在是妙呀!”一群坐在戏台下的人群声喝彩。只见一个方脸长须的人对一个身着蓝色棉袄的人笑着说道:“这出子戏,年年都听,年年都看。怪得今年听着这甚是悦耳,看着最有味道。”
“那是自然,今年皇上亲政,大布恩泽于臣下,任阁老为国劳心两朝劳力数十载如今登居庙堂位列首相。此乃举国同庆之事,我等朝臣在朝为官逢遇明主良相,岂非大幸哉?今日又逢元宵佳节听戏如何不悦耳,如何不有味道?”那人也是笑意不止,击掌叫好。
“二位兄台所言甚是。想当今之天下,乃战火烧灼之乱世!新皇英明败退强敌,当今首相任龙腾任大人在先朝就栉风沐雨的参与了强国变法,如今又辅助新皇开辟这乱世太平,外退强敌于未发,内修仁政与百姓。可谓居功至伟,来!我提议大家以茶代酒敬大人一杯。”体裁肥硕的马明放高声一阵。戏台下的人由贺戏之彩转为贺表任龙腾主政之喜。
“老夫年近花甲,老令智昏,然承蒙皇上恩重众位同仁不弃老夫定庶竭驽钝不负皇上重托,不负众位厚望!”任龙腾对于他位列宰执早在其料之中,然而对于此他并没有什么可兴奋的,反而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他不知这种恐惧是从何而来。然而在众人面前,在众人兴高采烈地祝贺自己的时候,他身为宦海沉浮几十年的两朝老臣依旧爽然朗笑道:“众位同仁,老夫寒酸无以招待,惟有一碗元宵,不知众位同仁愿与老夫共食乎?”
“阁老盛情款待,我等岂能推却?在下马明放愿与老同食元宵。”马明放一声所座群起呼应。
“好!”只见任龙腾一声吩咐,一个个体态轻盈的侍女便麻利的将元宵送到了各人桌上。
“启禀老爷,中书令元善清元大人来访! ”正当任龙腾端起一碗元宵,准备与大家共食的时候管家来报并呈上一道拜帖。
任龙腾听到元善清来访,稍稍迟疑了一下,心中若有所思。接过拜帖只见拜帖应视一行歪歪斜斜的行楷:“下官元善清拜上。”任龙腾猛一看这行字,眼神中便流出鄙夷的眼神。“纵然是一个刀笔吏也写不出如此字来,如此竟还能位列中枢,职掌副丞相!”任龙腾心中嘲讽道。
“元相公现在何处?”
“启禀老爷,元大人现在还在府门之外。”
“你是怎么办事的?走,快随我去迎!”任龙腾出了戏园来到了府门之外。
但是他一见元善清竟愣怔了须臾。虽说元善清来大梁有年,但他从来没有真正的注意过这位“无双国士,“第一谋臣。”虽说今年的小朝会见过几次面,但印象都不深刻。如今他可是把元善清看得分明。
任龙腾只见元善清一衣通白的素色棉服,脸色蜡黄,面皮干皱,有可能是冻的。五官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但是一双眼睛小的几乎让人看不见,仔细看去,右眼还斜得特别厉害。双眼似睁非睁,眼睫毛还都抻着劲儿往上粘,一顶竹冠已经泛黄干裂,唯有一头黑发,还能显示出他壮年的活力!虽说人不可貌相,以貌取人是相人的大忌。但凭着自己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宦海沉浮的经验来看,元善清实在是与“名士”大相径庭。除了钟馗他想不出来历史上还有谁?他身后那名推轮椅的仆人倒是挺壮实!
“元相大驾光临,实在是老夫的荣幸,寒舍的光辉!”任腾龙出府迎面马上笑盈盈的说道。
“首相大人,值此佳节,我这残瘫之人前来搅扰,不妥之处还请大人多多见谅。”
“元相说的是哪里话,你乃是当今“无双国士,第一谋臣”如今又是我大薛的中书令,光临寒舍,实在是老夫之幸也!来来来!快请进府!”
“首相大人,在下欲进贵府,怎奈我这残人残躯踏不进贵府的高门大槛,何其悲哉!”
“元相此言差矣,老夫虽忝列首相,但元相您是皇上钦点之右相,寒舍对您来说,哪有什么门槛?再说真有门槛老夫这些家丁也都不是吃白饭的,来呀,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中书令元大人抬请入府!”
任龙腾一声令下,任府的家丁就和元善清的从仆刘三一起抬着元善清进了任府。“管家,你去叫人把府中上下的门槛无论高低长短宽窄粗细全都给锯掉,为元大人打开方便之门。”刚一进府门任龙腾就吩咐道。
“首相,怎可为在下一次就如此大费周章……”元善清还没有说完任龙腾就打断道:“元相此言是说以后就不再光临寒舍了?老夫可还想聆听元相的国士之长策,谋臣之妙计!怎可只说一次耳?”
“在下少年游浪,得此虚名,怎可在首相大人面前班门弄斧?倒是
首相大人您乃两朝元老,在地方和中枢都曾任要职执掌要务就连先皇也称赞您为“干吏”,在下次来就是向首相大人您求经来了!”
“哦?老夫有何经竟让元善清大人您这个“无双国士,第一谋臣”言求?”二人说着便和一群人众来到了客厅。安顿好元善清,上了茶,众人便退下了,就连为元善清推轮椅的刘三也出了门子在门外候着。
“元相值此元宵佳节,前来拜访老夫所为何事呀?”任龙腾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开门见山的笑着问道。
“在下正是向首相大人您求经来了。”元善清也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众所周知,您追随先皇二十余年年,曾在地方和中枢多任要职,谙熟政务,处事老练,深得先皇称誉。实不相瞒,在下蒙定王爷错爱得以效力朝廷。怎奈才疏学浅经验浅薄,欲以五尺残躯,一片挚心,竭力报效朝廷。怎奈三月试水,方知何为望洋兴叹!今日起来,特向首相大人求教!”元善清一番言语,甚是诚恳。
“元相谬赞,谬赞了!所为“干吏”之事,原是前番盛年所为,如今老夫年近花甲,老令智昏,只求不尸位素餐,空耗皇粮罢了。哪里还敢向元相言教?”任龙腾说完,看了看元善清,依旧喝茶。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当年乱世首相千里驰骋,如今天下亦未太平,首相大人既千里之马,甘为槽食乎?”元善清说完,看了看任龙腾,也是继续喝茶。
“元相,今得定王辅助,皇后信任,皇上恩宠。可谓如日中天,既然你为无双国士,才高八斗。可驰骋。然,老夫年近花甲,虽欲追风而忽知时过境迁。如今天下虽乱,我国却安稳如磐,今承先皇遗泽,陛下圣明繁华不落于太平盛世。先生有才智自去伸展便是,只是不要搅了老夫的饭碗才好。”任龙腾继续喝茶,用眼睛眨了眨元善清。
“恕在下直言,首相大人之意是否躺在先帝朝的功劳薄上,偏安一隅?首相大人不要忘了,汴京虽然繁华富足,但是汴州可不是杭州。中原乃是自古以来的四战之地。数年之前若不是定王浴血安知 三十多年前的悲剧不会重演?难道首相大人为了自己的饭碗,可以不顾大薛六十余年的江山吗?乱世当今,岂可偏安?”元善清说着说着已然不能平静淡然!原来先皇变法的“干吏”早已在“只把汴州作杭州”的富贵乡里,销尽了自己当年的志气。那么他与定王为敌,现定王与为与变法派新锐为敌也就不足为奇了,因为他们都不可能置大薛的江山社稷于不顾,不会偏安一隅!
面对元善清言语中的指斥任龙腾也不急依旧慢慢喝茶,对元善清道:“元相莫急,想当年,老夫也是与你这般,但老夫经历过太多风雨,“变”之血迹,“法”威力,看得太过清晰,如今老令智昏,早已无法驾驭!你也不必婉而多讽,旁敲侧击了。有话就直说吧!”奔波十年无人敢用无人能用的残废之人,竟敢在自己面前奢变法,奢谈强国,奢谈天下任龙腾心下已有不耐。
“在下欲续先帝之变,再新先帝之法,以一先帝未一之中原!”元善清气足声高!但听得“续先帝之变新先帝之法”任龙腾再也停不下心去喝茶,手抖而摔杯!
元善清视如无见,继续说道:“晚生实闻“干吏”之名,欲请前辈重回变法强国之大道,谁知前辈真的,老令智昏,老令气短。仅仅只想自己的饭碗不思天下江山,百姓社稷。斯人至此,夫复何言?告辞!”
“元相,逢此元宵佳节,您在这热闹的汴京城中又无亲无故,何不留下与老夫同吃一碗元宵?”任龙腾起身相邀!
“首相美意,请恕在下心不能领,您家的饭碗,我怕是端不起!在下在京中虽无亲无顾,然当今蒙皇后盛情,皇上特此破例让在下列席太皇太后所设皇室宗亲之家宴!就不与首相大人您同食了。”元善清轻唤一声,刘三便进了客厅,推着元善清。
宗亲家宴,乃是皇室宗族之宴,非皇室血缘姻亲权势再大官职再高,非皇帝特例不能列席!大薛立帝号建国六十余年大臣列席者不过一手之数也。
“元相已登居庙堂,尤欲联入宫室乎?”任龙腾阴鸷问。
“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元善清曰:吾也升堂矣,吾亦入于室也!”元善清淡淡一句。又道:“首相大人在数年之前都已势立后宫,在下何其晚也?”已是面色大改的任龙腾更是心头一惊!
“来人!抬送元善清元大人出府!”任龙腾高声一句,三五家丁便抬着元善清出了任府……
任龙腾出了客厅便向戏园走去。一路上他发现下人们都在锯门槛儿,他便气不打一处来,大喝道:“败家东西,有你们这样糟践的吗?”见老爷一声大喝,下人们都一时愣在那里不动了。领头的人急忙跑过去,跪下解释道:“老爷息怒,是管家说为元善清大人打开方便之门,把全府上下的门槛儿无论高低长短宽窄粗细全都去了,他说这是老爷您吩咐的!”
“不用啦!人家都已经登堂入室了,还需要踏哪门子的门槛儿?”他见领头人连连磕头更加生气说:“你们这些个下人就会糟蹋东西,所有锯门槛的一律罚银半年,杖责十五以儆效尤!”说完带着一脸盛怒便去了。
跪在地上的那个仆人,直到他走了很久以后才敢抬头,起身丧气地对愣在那门前的人说道:“撤了,撤了!都他娘给我撤了,干那么麻利干啥呢?干事儿为嘛恁麻利……?”
任龙腾一进戏园,看着那群沉浸在梨园香梦中的各位同仁,心中不免透出几丝凉气。但是很快他也融进了这香梦之中,自己年轻时舍命变法,不就是为了老来能够安逸的享受欣赏着后庭的玉树银花吗?
他立即下令让戏台上的戏子全撤了,换来一群歌女开始演唱那乐——《玉树后庭花》!所有人刚开始都很惊奇,大过年的为何要选择这首曲子?但是众人看任龙腾听得入迷,便也高声叫好,沉醉其中了。
“元善清,你我谁都已登堂入室,安知老夫,不比你,更当行出色?”任龙腾看着绮丽的歌女唱着那江南绮梦一般的《玉树后庭花》想着想着想了很多,直到天空飘起一片片银白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