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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弘元那晚所言,他没有让穆良失望,也没有让他自己失望,更没有让他的父亲隆德正明皇帝失望!
薛国隆德正明皇帝武平元年七月的二十七,皇帝接到了由中南路统制司六百里急递入京的对楚战事的战报,薛军对楚一战历时月余,拔楚域五座,斩首楚军一万九千余!此等战果,原在薛国君臣的意料之中,对楚一战,只不过是借领土争端而进行的一场扰乱楚国内政的小游戏罢了!
令皇帝心中称意的不是这份战报,而是这封战报之后所附的一道表。在这道表中,镇南将军司徒长明对二月间才入军中的隆德正明皇帝的长子,薛国的大皇子季弘元好一番夸赞。
皇帝知道司徒长明乃是征战沙场多年的两朝老将,绝对不会因为弘元是皇子而对他大加溢美,所言十之八九应为中肯。且这道表中司徒长明所书陈之事,实与弘元所上的自陈表所说之事大体不差,故而,弘元在军中之表现之好大概可知!
“司徒将军所呈之战报,几位爱卿可都看了?”一看完战报,隆德正明皇帝便立即在文德殿召见赵世宽,元善清,定王等人。
“回禀皇上,臣等看过了。此战虽为小胜,但也可搅得楚国几日不得安宁!”元善清先道一言。
“嗯,楚国那边可有什么动静?他们难道真的把这一场有预谋的战争,当做一次小小的摩擦?”隆德正明皇帝说着从庭上起身下阶道:“各位爱卿,如若楚国,要找说法,卿等以为该如何啊?”
“陛下,微臣以为楚国是不会来找说法的!”牛辕开口说道。
“哦?何以见得?”隆德正明皇帝问道。
“陛下请想,楚国和薛国数十年交好,这是天下列国人所共知的事实!领土摩擦,可小可大!对于楚国来说,他们当然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又怎么能兴师动众的来讨说法呢?如若因为这次的战事,捅破了“楚薛交好”这层窗户纸,那么楚国的损失,远远要比丢失四座城池,损伤一万多将士惨重的多!”
“战事国事,一目了然。卿比之乃父可谓青出于蓝!”隆德正明皇帝一言道出了牛辕与其父亲牛先骕的不同,牛先骕虽为三朝老将确实是一员大将,然征战于沙场只关心兵事,于朝政邦交厉害,却不甚了了,而牛辕却能看到这场战事除战果之外与楚国薛国的影响,这是其父牛先骕所不及的。
“几位爱卿以为呢?”隆德正明皇帝略略称赞了牛辕又对其他几人说道:“朕以为自楚武成王逝后,楚国历代君主皆是平庸无能之主,实不足虑!
“前年什么时候出了一个什么南山君,犯上作乱而楚王不能止,谋朝篡位楚臣不敢之逆!由此观之,楚国气数已尽,不必你我君臣花费太多气力!”隆德正明皇帝在众人中间穿梭了一个来回,又上庭坐下。“以朕之意,我等君臣还是回顾北方,先灭了西梁一统中原大河之北,几位爱卿以为如何?“
“启禀吾皇,陛下圣聪明断,微臣以为我等可以着手灭了西梁,一雪我大薛四五十年来之国仇家恨,但是对于南面,尤其是对于楚国,越国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以免顾此失彼!”赵世宽缓缓说道,这位赵丞相,并不像他的前辈同僚任龙腾一般直到最后体会完皇帝的意思以后才发言,而是有话直说,随心而发!
“这是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无,等到灭梁国之时,南方自是要做打算的!”皇帝向赵世宽望了望,一句说完,又道:“如此说来,赵相也是想着先灭了梁国,报了国仇家恨一统大河南北?”
“正是!”赵世宽向上望了一望皇帝,又躬身道:“以微臣之愚见,梁国后官乱政,外戚专权,以致朝政不安,令出多端!几十年来,梁国两代四任皇帝皆欲除王氏之外戚,奈何梁太皇太后王正君久摄朝政,梁国皇帝在其股掌之中形同傀儡,已不堪为君矣!
“梁国王氏那妇人,若是有汉高后,武则天,萧太后那样的治国才能也就罢了,可偏偏那妇人却是一个只知揽权,而不知理政的一毒妇耳。
“如今梁国朝中遍识王公大臣,皆为王氏之子孙,无论有才有德与否,凡与太后同族王姓尽是封侯拜爵,官居高位,梁国朝野上至皇帝下至黎民百姓,无不敢怒而不敢言,梁之人心离散久矣!”
“嗯,丞相有心,对梁国朝政有此了解!”隆德正明皇帝也是略略的夸赞了一句,“你们几位以为如何?”隆德正明皇帝说着再视众人,“皇叔,您是怎样以为的? 尽可说来!还有元爱卿,今日为何只发一言啊?”隆德正明皇帝坐在龙椅上,先瞅了瞅元善清,又看了看定王,稍觉奇怪的交错者问二人道。
“启禀陛下,微臣无话可说!”定王躬身奏道:“微臣想说的,牛大人和赵大人都已说了!请皇上圣断便是!”
“嗯。”隆德正明皇帝看了定王好一会儿,才轻声应道。这次议事,这位老王爷竟然破天荒的无话可说,赞同他的意思,这也夠让皇帝奇怪了!“元爱卿,对此,你难道也无话可说?”隆德正明皇帝又问元善清。
“陛下——既然陛下,赵丞相,牛将军和王爷都认为我朝报仇雪恨的日子到了,那我朝便开始着手,灭了梁国以雪国耻!”
“怎么?元爱卿以为现在报仇雪恨的时机不够么?”隆德正明皇帝听到“既然陛下,赵丞相,牛将军和王爷都认为报仇雪恨的日子到了。”这句话似乎元善清并不赞同现下便着手灭梁,于是问道。
“以我朝现在之国力,举灭梁之可任心游刃,倒不必考虑是否是最佳时机,但这仅仅是于梁一国而言,可是,当今天下,并非梁国一国。微臣心中一直在思虑一事,想来想去,觉得若这件事不能解决,现下灭梁倒是有些难!”
“何事?”
“如若我军灭梁时,要是辽国插手派兵阻挠该当如何?”元善清淡淡一句,轻轻回答皇帝一问句坐在轮椅之上,便再无言语。
一听此言,赵世宽心中一颧,元善清所言之事的确是赵世宽忽略的重要一环,他只考察,考虑了梁国朝中的现状,但是他却没有考虑,当今天下的整体格局,忽略了梁国有一个强大的邻居——辽国!
只是,他身为丞相,作为百官之首既然提出了要消灭梁国,以雪国耻!这时又怎么能在转瞬之间就否定自己所献之策,而且这一策,正是皇帝心中日思夜想的!所以他听到元善清说的话之后,虽然心中很是不安,但却闭口不言,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隆德正明皇帝听罢元善清反问一答也没有言语,因为关于辽国这一节,他压根儿都没有想过,他所想的,只是在自己而立之年生辰到来之前能够一雪先帝在位二十九年未雪之耻辱!如此,他在伏龙阁才好写一些足以昭告子孙,流传后世的文字!
而牛辕听元善清一问,稍稍一惊间,更是想到如若真的出兵灭了梁国,那么薛辽两国便成为了接壤邻国,如此将意味着,薛国将直接裸露在辽军的铁蹄之下,因为燕,梁既灭,中原屏障唯有薛矣!“统一中原本就不是一容易之事,更何况还要抵御辽军?”牛辕心中想到此,正要发言陈奏,突然听见有人奏道:
“陛下所要考虑的,还不仅仅是在消灭梁国之时辽国会不会插手阻挠,陛下更要考虑,在消灭梁国之后,我军如何面对辽军,我国如何面对辽国!陛下须知我朝灭了梁国之后,与北辽缓冲之地!”
“皇叔,你老了,未战先怯,可是你么?”隆德正明皇帝只见定王陈言之后,不变声色的朝他看到。“难道我堂堂中原大国,还会怕了一群胡狄强虏不成?”隆德正明皇帝言声依旧未变,可心下已经不能同刚才一般,心中暗暗惊诧道,朕一心想要完成祖宗未完成的大业,如何就这般艰难?在抵御辽军的同时,完成中原统一大业,若是中原诸侯都像楚,梁一般,倒也无其可惧,偏偏还有一个越国!如此,真的可以么?”皇帝心里越想越是踌躇,正当此时,只听又有一人道。
“启禀陛下,老王爷之言,全无道理,可谓大谬!早已过时了!”隆德正明皇帝问过定王之后,定王尚未答话,忽然听一人道:“我朝早已与辽国接壤,自从灭掉燕国之后,我军无时无刻不再与辽国的铁骑相对峙,可是,这么些年过去了,辽国那些所谓的铁骑,可曾占取我朝一寸土地?
因此,微臣以为既然已与辽国接壤,根本就没有必要再图什么拉据,存着梁国那一片毫无意义的缓冲之地,倒不如我朝并之,据其地力,人力,财力,物力加以经营,何愁中原屏障不稳于磐石?”
文德殿中之人听此一言当真是一惊,谁也没有想到,云季竟会如此武断决绝的直截了当的说定王“此言大谬!”
“云将军,你这话就不对了!”牛辕反驳道:“将军的衣服烂了一个口子,露出了一块皮肉,被风吹着,难道将军还要把整件衣服都脱了,让整个身体都裸露在强风之下?”牛辕跟随定王征战沙场多年,对其谋略甚是敬重,如今却被一个年轻人斥为“大谬”,况且定王此次之言,并非信口大谬之言,而确实是很有道理,自己心中想的也是此节。故饶是牛辕素养极好,也忍不住反唇相讥,说完心中突然想到如若刘胡在这里,只怕要直接打将上去了!
云季一言,听起来虽然稍有惊讶但是牛辕这一语,则更是非同小可,谁都听得出来,他这是赤裸裸的讽刺云季,当真是“语惊四座”!
“牛将军反驳得好,”云季也不恼,依旧心平气和的说道:“下官请问牛将军,有两个完好的木桶,其中一个木桶已完全腐烂,而另一个木桶,只腐烂一块木板,请问这个木桶能装的水,与完全腐烂的木桶,有何区别?
“我们已经和辽国接壤,不仅和其接壤,且早就和所谓的辽国铁骑干着仗,也许今日,此时,陈崇袁就在于辽国铁骑相遭遇!”云季洪声旦旦,高声足气,道:
“牛将军你需明白,今日的梁国已不是四十五年前的梁国!若辽国真的想灭掉梁国,梁国何堪辽国雷霆一击,其之所以不肯雷霆一击灭之,只不过是怕轰然灭梁会引起中原诸侯的恐惧,会盟自保而抗辽罢了,故用蚕食之法,避中原之耳目,然而,辽国吞并中原之野心,昭然若揭!天下谁人不知?
“以现今辽国蚕食梁国之势,不出十年,自关中以西三秦故地尽辽矣!敢问牛将军,以我朝现今之实力,十年之内,是否能统一中原,囊括长城以南,东海之北?”
云季这一句话彻底将牛辕问住了。
其时,燕国虽灭,然除梁国,薛国以外,中原却仍有西蜀,东蜀,南楚,东越,大理等国!虽说这些诸侯,薛国全然不惧,可是要真的在十年之内将其全都灭了,却也是不大可能,谁都知道,中原诸国之中还有一个越国,可称强者。
“虽说不易,但我君臣百姓上下一心,三军将士用命,十年之期,未必就不可能!”牛辕言语凿凿地向云季反驳道。
“那梁国就不算中原了?”云季不待牛辕说完,便继续道:“十年之后,就算我朝剪除南方之诸侯,以长安为中心的关中之地,却早已成为了辽人的跑马场,如此,如何能言统一中原?”
“……”牛辕一听完这番之后,不知为何没有再说一句言语。
“元卿,你想了这么许久,不会只想了这一件事吧?”云季说完之后,整个文德殿良久无人言语,丞相赵世宽默默竟不知如何是好,他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不适合总揽全局!隆德正明皇帝心中却暗暗一喜,心想,云季就是云季!想罢许久之后才又问元善清。这一切的争论都是由元善清的一句话引起,当然还是由他来消弭了!
“陛下,微臣刚才的确不止想了这一件事!”元善清淡淡一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现今文德殿的局面。
“爱卿想到什么,尽可说来!”隆德正明皇帝朝他微微一视,只听他开口道:
“其一,虽然对楚国的这次战争我朝达到了原先之目的,然而,楚国薛国数十年交好这层窗户纸,便是捅破了。从此以后,两国即使再次相交,也是好不了了。然而,我朝必须就此事给楚国一个说法,楚国不来找我们讨说法,那是楚国的事,可是我国作为中原大国,既然是以领土摩擦为借口,又怎么能不给楚国一个说法呢?
“其二,正如云将军所说,我国早已与辽国接壤,我军早已与辽军开战,有没有梁国在其间缓冲,其意义对我国来说已然不大!然而,要灭梁国,是不可不重视辽国的,不管,在我们灭了梁国之后,薛国和辽国怎么样!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再灭梁国之时,千万不可让了国插手阻挠!
“其三,正如赵丞相所说,我朝在统一中原之前,对于楚国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松的,毕竟,楚国朝里还有一个驰名天下的南山君!我们不能因顾北而失南。
“南山君犯上作乱,谋朝篡位也罢,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也罢,小心驶得万年船,宁失于多虑,不缺于失算。如此,我朝在统一中原的过程中才能稳操胜券,无往而不利!
“其四,王爷和牛将军之忧,谁是公忠体国之言,却也想得有些远,如今梁国未灭,何以谈辽,陇既未得,何以望蜀?再者,兵来将挡,水来土屯,陛下既然心在中原,心在天下,辽国非惹不可!”
“微臣奏陈完毕,请陛下英明圣断!”
“好!”隆德正明皇帝听完心下大畅,不禁暗暗佩服,他这一番言语,既顾及了丞相赵世宽,又解了云季之言,再涉定王和牛辕之难,可谓一举三得。于是又问道:“然要给楚国怎样一个说法,又该用什么样的法子,才能让辽国不插手阻挠我军消灭梁国?”
“微臣尚且不知,还请陛下恕罪!”元善清一言吞吐,一只右眼微微有些偏斜的望着丞相赵世宽。赵世宽突然在不意间瞥见了元善清一只望着自己略显偏僻的右眼,一心甫定,似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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