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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皇宫物宝天华,气象巍峨,前朝宫院以保和殿为中心,也就是百姓常说的金銮殿。后宫之中,也有这么一座金銮殿,名为凤仪宫,顾名思义,有凤来仪。
凤仪宫是后宫之中最大的一处宫殿,宫中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历来是作为皇后的寝宫。
但它不是最美的。
西凉后宫之中,最美的宫殿,当属景瑶宫。
景瑶宫是第十三任西凉王为她心爱的妃子所建造,据说当初这位名为景瑶的妃子专宠后宫三十年,第十三任西凉王为她神魂颠倒,甚至差点丢了这西凉的江山。
许是碍于规矩,景瑶宫格局要比凤仪宫小,但是宫中布局大到亭台楼阁,小到座椅摆设,无一不精妙绝伦,独具匠心。
曾有文豪点评这两处宫殿,凤仪宫是“光摇龙户金铺地”,景瑶宫却是“雪照琼窗玉做宫”。景瑶宫精致绰约的风姿比起堆金砌玉的凤仪宫,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说凤仪宫是尊贵身份的象征,那么这座景瑶宫就是宠爱的专属,历来在内中的妃子,无一例外,都曾宠冠六宫。楚倾的母亲萧凝也是如此,可是她死后,这处宫殿就空了下来。
有趣的是,在萧妃之前,居住在景瑶宫里的,正是当今皇后。彼时,居住在凤仪宫里的,却是她的姐姐。
而今日,楚倾终于回到这处宫殿,她八岁之前居住的“家”。
雕栏玉砌犹在,只是人事已非。
景瑶宫里的宫仆们早就接到了迎驾的旨意,一大早便集合在院子里,等待楚倾的到来。
一见到楚倾,他们便跪地施礼,齐声喊道:“参加三公主。”
神态语气,恭敬至极。
如果说后宫嫔妃的生存是由西凉王的宠爱决定的,那么这些奴才的生死富贵,看的就是他们所侍奉的主子的心情。
景瑶宫空闲八年,一直无人能够指染,如今楚倾忽然入住,他们自然不敢轻视。况且楚倾在寿宴上舌战东宸众世子的“英雄事迹”早已传遍后宫,这位公主的厉害,想必不用他人提点。
至于楚倾被幽禁八年之事,就更是不足一提了,后宫之中云谲波诡,小宫女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情历来都有,何况她本就是身份尊贵的公主。
跪下的人流分为两波,一波是太监,一波是宫女,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加起来竟足足有三百多人。楚倾匆匆扫视后,开口问道:“谁是你们的领头?”
前方一名中年太监,膝盖挪动,靠近楚倾,叩首谦卑道:“奴才黄博远,是景瑶宫的主事太监。”
黄博远直至说完这话也不敢抬头看那一袭海棠红装,明艳动人的公主殿下,只听见她语调冰冷的问道:“这院中有一棵月桑树,怎么不见了。”
当初萧妃暴病而死,西凉王盛怒之下,将景瑶宫的下人血洗了一遍。黄博远就是那时候从内务府调进景瑶宫的,他自然不明白这三公主为何无端问起一棵树木,却还是恭敬的回答道:“景瑶宫自从萧妃娘娘去世之后,就由皇后娘娘掌管,她喜欢小凉亭的醉芙蓉,所以常来赏花。这院中的月桑树,因着皇后娘娘看着碍眼,所以让人连根拔除了。”
连根拔除——楚倾听完,神态越发平静,只是目光越发冰冷,恍若万年寒冰,周围的温度似乎都骤然下降,然则一旁的阿瑾此刻却已经是怒火难耐。
楚倾出生之时难产,若非萧妃冒着命陨的危险执意生下,恐怕她早已不复存在于人世,然而对于西凉王,一个未来只是用来和亲的女儿和一个宠妃,自然没有丝毫可比性。
楚倾出身生之后,身子羸弱不堪,就算是萧凝那样的医道大家也束手无策。而那棵月桑树正是是萧凝在她出生之后,移植而来。按照萧凝家乡的传统,月桑树是月神的栖息的神树,只要在月圆之夜祈福祷告,便可得月神庇佑。
萧妃从楚倾出生开始,到她自己身死,每逢月圆之夜,都身着素衫,跪在树下为楚倾祈福。
年年如此,月月依旧,风雨无阻。
可是现在,这棵树竟被人连根拔起,叫楚倾如何能不怒,她冷笑道:“你说皇后娘娘喜欢小凉亭的醉芙蓉。”
听出楚倾语气中的不善,黄博远更显谦卑,生怕惹恼了她,只颔首道:“是的,皇后娘娘每年花季都会来赏花。”
楚倾笑的越发楚楚动人,说出了她到景瑶宫的第一条命令,却让黄博远从内到外冷了个透心凉。
“皇后娘娘这几日帮本公主整理景瑶宫,自然要感谢一番。既然皇后娘娘喜欢醉芙蓉。待会你带人去小凉亭,把那个花园的醉芙蓉,全部给本公主剪了,送到凤仪宫去,然后再把那些醉芙蓉全给连根拔除,一株不剩。”
黄博远倒吸一口冷气,颤抖道:“公主,皇后娘娘最爱那醉芙蓉,往常还邀请许多嫔妃一起赏花,这样似乎....”
他还没说完,就听见上方传来楚倾的声音:
“照办。”
只有两字,却是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斩钉截铁的气势。黄博远立即噤声,不敢再多言。
皇后当初能来景瑶宫是因为这是无主之地,归她所管,如今楚倾才是这宫殿的主人,说句不好听,就算皇后要来赏花,楚倾不答应,皇后也难进这个门。
景瑶宫之主,拔几株自己宫内的花草,谁敢说闲话。
楚倾也没心思去管他的心情,看着院落中人,一针见血的问道:“景瑶宫的人怎么会这么多。”
主事太监黄博远回答道:“禀公主,有些是都是前几日皇后派来修缮景瑶宫的,后来皇后就让他们留在宫里,伺候三公主。”
楚倾嘴角含笑,眼眸轻合,心道,皇后留下的人吗?
阿瑾心中立即警惕起来,看着那群的人目光也变得不同,暗道自己公主聪明,这景瑶宫果然是龙潭虎穴,丝毫马虎不得。
就当她以为楚倾要找个理由打发这些人离开的时候,却听楚倾道:“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好意,本公主就收下了,黄博远你要好好安排他们。”
楚倾语调平淡,可有了刚刚事情,黄博远那里听不出她的意思,心中已经闪过好几处最为劳累和辛苦的所在,点头应下。
身穿粉嫩长裙的三公主,手持合拢的江山流苏扇,有规律的拍打着手掌,看着这群皇后下在她身边的暗棋,思考应对之策。
只要棋子用的好,就算是别人的棋子,也能为己所用。
不久,她扇子一停,吩咐道:“你们都抬起头。”
下方的宫女太监,全部抬头,看着眉眼如画的公主殿下。
楚倾小扇一指阿瑾,说道:“以后她就是景瑶宫的大主管,宫中无论大小事务,如有不决,都可找她,见她如见本公主。”
阿瑾没有意外,自己公主的懒她再清楚不过。
楚倾继续道:“景瑶宫内一切照旧,只是以后本公主主卧周围,除了阿瑾,不许有任何人接近,违令者,宫规处置。”
黄博远松了口气,他这主事太监的位置虽然显赫,但要罢免,也就是楚倾一句话的事情。如果听见楚倾一切照旧的吩咐,他心中大石终于落下。
至于第二条规矩他虽然觉得古怪,但也不敢多问,下人嘛,听主子的话就好了。
说完这些,心中不快的三公主带着阿瑾离开前院,径直朝正殿的主卧而去。
太监婢女重新将他们的头颅埋下,整齐道:“恭送公主。”
斜眼瞄到楚倾离去,又等了一会,确定这位胆大妄为的三公主没有回来的迹象,黄博远这才起身,转头看着那些宫女太监,变脸一样换上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扬声道:“公主话大家都听到了,今后若有人犯了规矩,莫怪本公公不留情面。”
他用手指着那些皇后留在景瑶宫的奴才,“本公公现在吩咐你们去小凉亭采花送给皇后娘娘,回来后再把小凉亭内的醉芙蓉都给处理干净,做不完今日就别吃饭了。”
后宫之内皇后虽然权倾六宫,但黄博远知道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是谁当家做主,何况借着别人的手去做,就算得罪,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皇后留下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恐惧,皇后娘娘爱醉芙蓉,二十六年如一日,可见其痴迷程度。
沉默许久,最后一个太监咬牙道:“遵命,黄公公。”
景瑶宫的主卧室是整个宫殿最精美的所在,内中早已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楚倾缓缓走进内中,仿佛走到了过去,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她就和萧凝就睡在那床上,躺在她的怀抱里,闻着她身上常年不散的药香。
小小的心中,温暖无比,也安全无比。
如今她重新回到这里,可惜她却再也回不来了。
子欲养,而亲不在,人生应该珍惜的除了眼前人,还有亲人。
楚倾站在卧室之中,双目迷离。
阿瑾跟在她的身后,泪流满面。
“唉--”许久,楚倾发出一声悠悠的叹息,回荡在这久未住人的房间里。
她并没有上床休息,而是找了一张躺椅,靠在上面,闭目养神。阿瑾擦了擦眼泪,给自家公主倒了杯热茶,嗓子沙哑的问道:“公主,皇后安排那些人在景瑶宫显然不怀好意,为什么不赶走他们。”
楚倾心不在焉的说到:“只要棋子用的好,就算是别人的棋子,也能为己所用。”
听到这么自信的话,阿瑾心中放心许多,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小声问道:“那公主,我们现在接下来要做什么。”
懒散的公主殿下,一点都没危机感,慢悠悠的道:“什么都不要做,好好休息就是。”
阿瑾惊奇道:“王公公已经提醒过皇后娘娘要对付我们,要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束手就擒。”
入主景瑶宫第一日就折花献凤,让小凉亭再无醉芙蓉三公主,此刻深处险地,却依然泰然自若。“不入局,怎么破局。这一局,我们等她先出手。”
阿瑾追问道:“那公主觉得皇后何时会出手。”
楚倾今日似乎极为劳累,轻轻闭上双眸,“等我的挑衅过去,她的战书也该来了。”
挑衅?战书?
迷糊的阿瑾,只能理解挑衅应该是今日楚倾毁去的醉芙蓉,至于战书她就不明白是何物了。#####